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着,顾渊几乎在船上转了一圈,眉头皱得发疼,牵动了整个大脑都紧绷。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烧,烧得他很燥。
把领口扯松了点儿,让冷风灌进去,可效果并不太好。
外边是凉的,人却依然燥得厉害。
顾渊将心绪压下,又被反冲上来。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他几乎就要忍不住了,却是这个时候,他听见某个地方传来微弱的声音,像是小动物睡熟了不自觉的轻哼声,稍有嘈杂,就能被遮掩过去。
顾渊一顿,脚步朝着那儿走去。
如果没记错,这间屋子是专门储备食物的,船上经常吃不到新鲜的蔬果。虽然也可以用药片补充所需,但到底没有食物来得好。因此,这儿有一间专门的屋子,温度偏低,弄得干燥,只是空间小了点儿,存放量不大,却很适宜储存那些新鲜食物。
打开门来,顾渊用手电扫了扫。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是在一个被东西遮盖住的角落里。
他走过去,掀开,看见蜷成一团的池渝。
终于找到了,可在看见她抬手遮住手电光的时候,顾渊忽然很想骂人。
“怎么,在这儿睡觉?喜好够别致的。”
按了一下手电开关,四周的光亮忽然消失。屋子里没有开灯,外边的月光仅能洒到门口。黑暗里,池渝像是失去了焦点,却仍凭着本能向前抓着。
被拽住了衣角,顾渊垂着眼看向她的方向:“还不起来?”
底下的人一声不吭。“怎么了?”
顾渊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又微微皱起,而她还是不吭声。
他等了会儿,蹲下身子:“你……”
这回,没等问完,就感觉到她没站稳似的往前倒,顾渊没有防备,被直直扑倒在地。
“池渝!”他压着嗓子低吼,可是刚刚吼完没多久,就感觉到不对劲。
身上趴着的人除了不均匀的呼吸声之外,再没了别的动静,贴在脸侧的皮肤却隐隐发烫,顾渊微愣,抬手探她的体温。
“发烧了?”
再度打开手电,他直直对着天花板打光,借着昏暗的光线在看她。伏在身上的人嘴唇很干,眼睛闭得很紧,偶尔颤几下,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顾渊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一句「活该」,接着把手电叼在嘴里,将人扶了起来,一把扛在肩膀上就往外走。临走之前,还细心地关好了门。
月色偏寒,光看起来也冷冷的,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沉在梦境里。然而,也不知道巧是不巧,偏生有个人失眠睡不着,走出来抽烟。
他开门出来,刚掏出打火机就听见了脚步声。
接着,一探头,就看见了背着池渝的顾渊。
那人一愣,这是什么情况?再往他们来处一看,他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眯了眯眼睛。悄不作声地站在顾渊身后,他看着他们进了房间。接着,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打燃了火机。
火光映亮了那双眼睛,却照不明他眼底的颜色。这里光线昏暗,那人面容不清,右耳处的刀疤却格外清晰,清晰地透出几分阴鸷来。
看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将近四点,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开始工作。
顾渊放下手机,叹一口气。
可是,拜她所赐,他已经不困了。
将人安置在床上,毫不温柔地给她灌了药和水,看着池渝在昏迷中被呛得咳个不停,顾渊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能活下去吗?”
睡梦中的池渝也不知是听没听见,只是又哼了一声,把头偏过去。
顾渊又站了会儿,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想了好一阵子,才给人掖了被角。动作生疏,在掖的时候还给她灌了风进去,冻得人一个激灵。
虽然现在温度不低,但病着的人好像都特别怕冷。
被风一灌,池渝皱了皱眉,裹紧被子翻了个身。
而顾渊又看她几眼,拿了新的枕巾给她垫在因为吃药而洒到了水的地方,这才往自己那间小屋走。原先想着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也不至于白天太没精神。不料他刚刚转身,就听见床上的人咳得撕心裂肺。
顾渊只得回来把池渝扶起,让她坐好,拿着被子给人裹了一圈,然后抱在怀里。因为隔着厚棉被,顾渊抱得有些吃力,手几乎环不住她。
他想了想,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稍微把她身后的被子拉开了些,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等顺好了,想把人放回去,然而,刚一放下去,她便又开始咳。
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顾渊长呼一口气,不情不愿坐了回来。
依然是那个动作。
池渝的额头正好贴着他的侧颈,滚烫滚烫的,那种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让他下意识想去排斥。
可即便再怎么觉得不舒服不习惯,他也并没有真的推开她。
手上的动作很轻,脸上也没有表情,这幅画面看起来安静温馨,可顾渊的心里其实是很郁闷的。他并不喜欢照顾别人。
或者说,只要是麻烦的事情,他都不喜欢。
月光透过浓雾照进来,混合着床头灯,洒了屋内一片昏暗的冷白色。
那双依偎着的影子,因为床上的褶皱而起伏,看起来并不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