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块拼图,永远是最轻松最圆满的存在。
钟弥之于他,就像最后那一块尘埃落定的拼图。
听完他的话,钟弥望着他的眼神像融化的糖粒,亮晶晶又透着盈盈甜意。
她问沈弗峥:“那我呢?我需要怎么做?”
他本来说,你不需要做什么。
话落,又像老师一样给了她一些提醒:“你可能需要学会利用我,尽可能地去做你自己,任何长久的感情都不可能违背人性,人是趋利的,所有人,包括你和我,但人趋利的方式不一定都正确,就像有些牺牲,本质上也是趋利,但你要明白,投桃报李不是一定能顺利完成的置换。”
钟弥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冒出一个突兀的问题:“那我利用你,不是跟你前女友没有区别了?”
他骨相并不凌厉,面庞看起来却始终缺温情,寻常那种不及眼底的一抹淡笑,会让人觉得愈发遥远。
可他手心滚烫,搂着钟弥的腰,姿态亲昵,是毫无隔阂的状态。
“利用就是利用,利用需要有什么区别吗?”
他说这话的样子稍显冷血冷静。
钟弥想起曾经和那位谢律师在咖啡座的交谈,她曾经替沈弗峥难受,觉得很不齿的利用,他自己说出来反倒云淡风轻。
她忽然不明白了,是他现在已经完全不介意前女友曾经利用他的事了?完全不放在心上?还鼓励现女友来尽可能利用他?
沈弗峥用一番话点醒她。
“其实我从来没有变过。二十岁的时候,我渴望留在一个乌托邦里,家人也好,前女友也好,如果有人要破坏它,我会不顾一切去维护,毫不犹豫地远离他们。”
他捧着钟弥的脸,目光柔软地望着她,轻声细语说,“现在我有了一个新‘乌托邦’,如果有人要破坏她,我还是会不顾一切去维护,懂了吗?”
钟弥点点头。
听懂了,利用本身是一种无情绪的行为,就像用工具去挪石头。
他作为工具的持有者,用他的工具,最后挪的石头却挡住他的路,这种利用当然令人不齿,但用他的工具,帮他清除石头,这种利用对彼此都有利,没有拘泥畏缩的必要。
他又夸她,真聪明。
钟弥再度笑起来,笑容却与先前不同,先前只是高兴,现在多了一种与他更贴近的蕴慰。
“谢谢你当我的靠山,当我的底气。”
他将唇轻轻抵在钟弥额头,吻了两下。
“我的荣幸。”
额上温热,闭眼那瞬,钟弥又在心里添一句。
——谢谢你爱我。
是钟弥自己说,沈太太她还是要当的。
她负责提,沈弗峥负责完成。
当晚关灯后,没多久就想清楚一些成为沈太太的步骤,沈弗峥低着声音,问贴在自己怀里睡的人下次回州市大概什么时候。
“下个月吧。”
即使知道不会受到反对,也需要正式和钟弥一起去跟她的妈妈和外公提这件事。
沈弗峥思索着,跟她沟通届时去州市有什么风俗习惯需要注意,带过去的见面礼有什么讲究,先订婚后结婚,所有步骤都不能缺,订婚是希望安排在哪里。
夜很深,灯俱灭。
沈弗峥没有困意,这样的舒适的睡眠环境,大脑运作起来,人如加班一样毫无懈怠,事事想到周全。
可惜,未来的沈太太不上心。
说着说着,嗯一声啊一声应着,最后再无应声地睡着了。
沈弗峥也不和未来的沈太太计较,未来的沈太太年纪小,还敲得一手退堂鼓,鸣金收兵,说退就退,他领教过,没准说结婚也就是一时兴起,就跟说着玩儿似的。
他年纪大,他得赶紧当真。
在她睡着的脸蛋上轻轻捏一把,当解恨,这一下差点没把人惹起来,哼哼唧唧很是不满地往他怀里钻。
沈弗峥被她枕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隔被子掖了掖她那边的被子,顺带拍一拍哄着。
望她好眠。
之后好几次饭桌上,零零散散把事情聊完。
八月份钟弥回州市参加胡葭荔婚礼,她自己先跟家里提一提,让长辈们有个心理准备,之后沈弗峥处理完手头的事,再携礼登门。
由他正式跟章女士和外公提这件事。
这才有了今晚这顿连章女士都亲自下厨房的饭。
戏馆离钟弥家不远,晚饭时间也还尚早。
刚下过一场大雨,降了温,空气湿润,傍晚悠然的风里饱浸一股青草泥土的气息。
没开车,钟弥带着沈弗峥步行往家走。
看到一点显眼的东西,她就扭过头跟沈弗峥介绍,当然不是什么历史遗迹,只是关于她少女时期成长的点点滴滴。
她想说,他也很认真在听。
很少见的,她好几次提到了她的父亲。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沈弗峥很少听到她说关于她父亲的事,但也不是她不说,他就全无所知。
他知道,她父亲在当地曾是个颇有名气的京剧武生,州市大兴文化旅游,前几年还给她父亲做了非常漂亮的百度介绍,展示了很多台前幕后的影像资料。
从《长坂坡》的赵云,演到《界牌关》的罗通,多是跨马持刀威风凛凛的名将,却也应了诗中言,美人名将,不见白头。
他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