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无伦次:“我,我会报警,如果你,你对我乱来……”
旁巍哭笑不得,再次提醒:“这是你学校门口,如果我打算对你乱来,我怎么会把车停在这里?”
连前头的司机都在笑。
旁巍温声说:“车门不是那样开的,你刚刚按错方向了。”
靳月一瞬窘迫,意识到自己脑补了一个大乌龙。
她也应该笑笑的,但是她笑不出来,生活把她压得太累了,草木皆兵,她什么都做不好,哪怕是去分辨一个人的善意。
她弯下腰,后背的脊骨在针织衫上可伶地透出轮廓,整个人因压抑哭声而发抖。
旁巍给她递纸巾,说如果是钱的事我可以帮你。
他倾身过来,替她打开车门,外头学校附近的喧嚣声音一瞬涌进来,让她几乎要哭昏过去的脑子里多了一点活气。
她下车,从他手上接过一张私人名片。
那天晚上宿舍关了灯,她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亮这张藏蓝色的烫金名片。
原来他姓的是这个旁。
她第一次听到别人喊他,以为是另一个“庞先生”。
后来她真的拨这个号码了,母亲病危,医院下了通知,她哭着说旁先生你可以帮帮我吗?
之后请名医,做手术,住院休养,一系列事,她再也没有发愁过,那位杨助理领命过来,每次都会把事情处理得妥当。
那阵子,她看见钟弥就想逃,因她做了一个很不齿的决定,哪怕钟弥只是好心问一句,阿姨术后恢复还好吗,想去看望,她也浑身生刺一样,说不用了。
她接受了一个佩婚戒的男人的“好意”。
他大她十岁。
这年头,古装剧里都已经不流行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了。
她跟着徐凝做兼职,虽然只接过礼仪的活,但晓得她身边有的女孩子在做什么事,收了只万把来块的名牌包,都要宽衣解带,以报君恩。
后来杨助理跟她说,旁巍喊她周末去一家五星级酒店。
她挣扎一番,就去了。
把人家的银子大把花出去,这时候再三贞九烈玩什么抵死不从,也太好笑,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去之前她认认真真写了一封信,本来只是想表达一下感谢,在她的角度,她没有资格谴责他,可她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希望他不要做背叛家庭的事了。
最后立场横跳,百般纠结写了两页纸。
她带着信,还带了事后避孕药,以一种壮士赴死的心态去了。
旁巍不在房间,但桌上准备了礼物,爱马仕橙的纸袋。
在落俗的戏码里,她无心去想他准备的是什么包。
她很上道地进了浴室洗澡准备,热气氤氲时,她在想以后,学校已经有了流言蜚语,她忽然豪车出入的生活引人猜测。
她没办法对钟弥坦白。
但她在这一刻想,以后要自觉远离钟弥,她不配和钟弥当朋友。
人家借钱给她,教她道理,最后她还是把自己弄到这么不堪的处境里了,真的好让人失望啊。
她捂着脸,热水和眼泪分不清。
整个眼睛都是红肿的。
穿上酒店的浴袍,她听到外面的开门响动,出去时,刚好跟旁巍迎面撞见。
旁巍眯眼上下打量她:“大白天怎么忽然洗澡了?”
“我看到……”她想说桌上那只包。
下一秒,只见旁巍身后又走进来一个女人,保养好,也掩藏不住年纪,四十来岁的样子,利落的中短发,一抹鲜艳红唇,看到穿浴袍的靳月也是一愣。
旁巍给她介绍一句:“这是长丽传媒的郑总监,”又偏偏头对她说,“先去把衣服穿好。”
她重新进了浴室,换衣时,听见外头的对话声。
“小孩子还不懂事,莽莽撞撞的,以后还要郑总监多照顾。”旁巍很客气地说。
那位郑总监声音愉悦:“旁先生这么大手笔,我怎么敢怠慢?小孩子才好呢,现在娱乐圈就缺就这种年轻漂亮的小孩子,年纪小才有潜力呀,我刚刚一看,心想底子真好,不愧是读舞校的。”
靳月从浴室出来,乖巧跟人打招呼。
聊了一个多小时,那位郑总监才提着那只爱马仕橙的纸袋,从酒店套间内离开了。
“你要送我进娱乐圈啊?”
她说这话的表情跟当初在雨天说“你要送我”时一模一样,茫然中又有点惊喜。
旁巍拧开冰柜里的一瓶水,往嗓子里灌水,一边咽一边想这小孩儿真是闷葫芦,全程他在说话,说到喉咙都干。
“不是你之前说不想读书了,问你想干什么,你说想拍戏。”
靳月张嘴无声,喉咙里卡着一句,我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吗?
她说出来,声音低低的:“我随口一提的话,我以为你不会放在心上……”
旁巍忽然问她:“那你以为我今天喊你来干什么呢?”
靳月脸色涨红。
刚刚聊完,郑总监除了夸她漂亮,还说了她有点不好,这孩子脸上藏不住事,太单纯了。
所以旁巍瞧得清清楚楚,联系进门时她洗澡穿浴袍的样子,来龙去脉也不难猜。
她在旁巍面前撒不了谎,他几句话一问,她就全招了。
旁巍看她那封信,靳月窘迫到要原地遁逃,低着头说对不起,你就当我没干过这些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