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菜包饭,鸡蛋卷,炸肉丸,时蔬你随便弄。”
张雪齐嗯了声,往厨房走,蒋星像树袋熊一样扒着他。
“那明天就给你带白馒头,炒青菜,炒西蓝花,炒玉米粒。”
“完全不对!”她惊起反驳,“你要饿坏我呀。”
“饿不坏。”他见招拆招,“今晚就喂饱你。”
……
后来,张雪齐也不知中了什么蛊,每次出差都要带上蒋星。
一两次也罢,遇上出差高峰期,他一个月就要离开J市一次,连带着她也要请假三五天,每回感觉去不成,但他都能顺利搞定。
她向上级请假,他致电补充。她睡醒就跟去,他提早收拾行李。按张雪齐的话来说,既然要拖家带口去工作,就要料理好一切事务,让她只需要牵着他的手,一起去到下一个地方,就足够。
当然,家属自费出行,都由他承担。
***
怀孕这件事,在计划之中,来得却不知不觉。
起初是部门团建活动,投票选出室内游乐馆。蒋星刚结束攀岩热身,于姿晓和几个同事从射击场地走过来,招呼她到下一个目的地:蹦床。
她赶下一场前,中途拐道去了卫生间。隔壁的女生在和朋友聊天,郁闷例假推迟半个月。两个人从熬夜聊到中药调理,水流之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蒋星慢慢推开门。
掏出手机,打字又删除,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循环往复这几个动作,磨蹭十多分钟后,才走走停停地离开。
当天,她以肚子不适为由,没有参与任何室内游戏。
第二天顺理成章请假半日,正巧张雪齐有事,提早出门,两人时间错开。有了交往那次的前车之鉴,她不再莽撞,而是偷偷用验孕棒测过一回,一晚上多次压下告诉他的欲望,熬到早晨打车去医院。
化验检查,一套流程走下来,坐在诊室里时,白大褂女医生拿过她的检查单,平铺直叙地说:“嗯,怀了啊,六周……”
蒋星怔怔坐着,一边机械地回答医生问题,一边推算时间。以末次月经时间来看,应该是上回陪他到临市出差,待在酒店的几天。
再次回神,人已经站在诊室外的走廊上。
电子音叫号,一对夫妻和她擦肩而过。
她忽然记起,三年前的这个时间,张雪齐在圣诞节前为她准备了一棵挂满礼物的圣诞树,她为他庆生,他向她求婚。那时的她觉得幸福很简单,戒指为证,相爱相守,就能圆满后半生。
而今,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孕育,伴随着它的降临,无名指间戒指相连出一条红线,交汇延长。
那是他们的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明。
……
穿过两栋楼交界的长廊,经过出入院办的位置,人来人往。
电梯旁站着穿绿色马甲的志愿者。
双层梯门开,一群人浩浩荡荡涌出,面带微笑,低语交谈。
他们停在院内开放空间的图书室前,衣着得体,气质肃然,引得不少病人投去目光。
蒋星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张雪齐。
过完今年,他虚岁三十,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正是一生中春风得意之时。外人眼里的运筹帷幄,成熟稳重,都是在暗处淌着血汗,一步步踩着刀尖走来。
一年前,张雪齐的公司遭遇重大变故,他、覃力、秦瑜周三人带着几个元老,撑过最艰难的时期,把跌落低谷的公司再次拔高。
不破不立,涅槃重生。
那段时间,他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作为公司的支柱、团队的核心,没有他,咬牙咽血的一切都是徒劳。
只有深夜降临,回到他们两人的房间,拥抱着她,埋进她的体温里,他才会卸下人前的面具,把最柔软、无助、寂寞的一面,暴露出来:“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有,变成一个没那么厉害的张雪齐,你还会像以前那样爱我吗?”
他们出生的家庭背景,意味着比常人拥有更多反击的资本和机会,但那些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他,人生有太多磨难和意外,山巅之上,还有天。
蒋星在安静无声的房间里,问他:“一无所有是指失去什么?金钱、名利、地位,还是公司?”
她的手从腰上,滑到他的背,轻轻抚摸:“如果是这些,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因为你会重新拥有。”
他慢慢一笑:“虽然失败的滋味不好受,但是得到你的崇拜,心情还是不错。”
“张雪齐,我特别喜欢这样的你。”蒋星突然说。
两人相拥着,寂静几秒。
“真实、勇敢,能享受成功,也会消化悲伤,一个鲜活蓬勃的你。”
他的头忽然动了,深埋进她的颈窝间,缓而沉地呼吸。
“而且,你完全不用担心,每个人一开始,都是一无所有。但是,”蒋星在他耳边说,“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已经有我了。”
“我一直在呀。”
……
张雪齐正在听着院方相关人员对智慧空间的陈述,目光微微一晃,笑容定在脸上,蹙眉望去。
人流穿行的长廊上,只有她那处静止。
四目相接时,他能从她的双眸里,读出欲说还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