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斥责道：“没大没小。”但脸上却挂着笑，显然是极为赞同他的话的。
谢理摇头，黑脸透出笑，无奈道：“好吧好吧。”
桌上气氛慢慢回温，夹菜的，换碟的，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大家越来越放松。或许铜锅就是有这般的魔力，再冷清的人，往热气腾腾的锅前一坐，也会忍不住放松身心，被夹着奶香的雾气熏暖了眉眼。
谢珣全程保持沉默，涮羊肉的手丝毫不停歇，一筷接着一筷，直把姜舒窈面前的小碗堆出了个小山。
姜舒窈无奈道：“你别光顾着给我夹了，自己也吃点。”
谢珣应了一声，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然后又接着继续刚才的动作，不停往姜舒窈碗里夹肉。
姜舒窈放弃了，只能道：“别只夹肉了，给我夹点菜吧。”
谢珣恍然，连忙用公筷给姜舒窈夹菜。
羊肉的醇香鲜嫩渐渐散在汤里，清透白厚的汤底满是香、醇、肥、鲜的滋味，白菜煮在里面，吸足了肉鲜味，偏偏入口极清，菜叶挂汤，吃着清甜又鲜美。
冻豆腐同样，吸饱了汤汁，吃起来得十分小心，免得被突然迸溅的汁水烫了舌头；粉丝细软，往芝麻酱里一裹，瞬间被浓稠的芝麻酱淹没，再挑起来时变成了黏黏厚厚的一大坨，一吃全是芝麻酱的香味，莹润鲜美，入口即化。
大家也发现了蔬菜的美味，羊肉吃过瘾后，渐渐开始吃素菜清口。
水雾缭绕中，即使没人说话，但夹菜的动作和每个人脸上满足的笑意都让一顿席面变得无比热闹。
老夫人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忽然觉得十分感慨。
到了她这个年纪，有些事一旦放下了便不会老是惦记。她继续吃着丫鬟摆上来的往年菜式，在热闹的氛围下胃口好了不少。
正低头吃着，忽然一双筷子夹着热气腾腾的羊肉落到了面前的芝麻酱碟里。
老夫人一愣，侧头看向谢国公。
“吃点吧，味道很好。”谢国公收回筷子，不再看她了。
老夫人看着羊肉呆了呆，最终还是挑起羊肉入了口。
羊肉肥美鲜嫩，丰腴不腻，入口即化。明明外面裹着温凉的芝麻酱却依旧暖意十足，伴随着淡淡的奶香味，羊肉吸收的汁水从芝麻酱里涌出来，鲜美咸香，汤汤水水的，却有股散不开的醇厚香浓。
羊肉同芝麻酱一起滑入腹中，明明只有一小口，浑身都热了起来。
老夫人摇摇头，轻笑一声，隔着缭绕的雾气看向一桌子人。
优雅吃菜的徐氏，站起来挑菜嘴角沾酱的双胞胎，咋咋呼呼指责谢晔挑了她豆腐的谢珮，唏哩呼噜席卷羊肉的谢晧，黑着脸跟谢珣抢粉丝的谢理，还有不停往姜舒窈碗里挑菜的谢珣……
几十年里，她竟头一回发现原来除夕也能过得这般温暖热闹。
第107章 番外（三） 宫里的年夜饭（林贵妃）+林氏生产
不仅谢国公府的除夕夜与往年不大一样, 今年宫里的除夕夜也不太一样。
林贵妃披着满身的寒气从宫宴里回来, 一踏入殿门，压不住的疲倦瞬间席卷了全身。
她有气无力地对宫女招招手：“先给我拆了发髻吧。”沉甸甸的金银首饰是荣宠，也是负担。
宫女们上前伺候，旁边嬷嬷问道：“贵妃娘娘, 膳房温着银耳汤, 要用一碗吗？”
林贵妃坐在殿里喝了一晚上的冷气, 胃里紧绷绷的，嬷嬷这么一问，她也觉得有些饿了, 点头道：“还有什么能垫肚子的也都给我呈上来吧。”
嬷嬷退下后林贵妃被伺候着换了常服, 舒服了不少。
她看着外面重新飘起的雪花, 摇头道：“又下雪了，估摸着现在御赐年菜也送到各府上了吧。这么冷的天儿，菜得凉成什么样啊。”
宫女们垂头不敢搭话。
林贵妃把镯子褪下, 叹道：“算了。这宫里一年到头，最为冷清的时候便是除夕了。”她走到殿门口往外望去，偌大的皇宫陷在黑夜白雪中，一眼望不到头, “以前在家中时, 除夕我都是同小妹一起过的, 人虽少，但却足够热闹，桌上摆满热腾腾的菜肴, 塞得撑不下来才停，一同守岁，一同祈愿……哪像这宫里，这么多人却把这年节过得冷冷清清的。”
林贵妃的抱怨宫女们只敢闭嘴听着，出了这个殿门，全都得忘得一干二净。
林贵妃转头看到她们战战兢兢的模样，忽然开口问道：“你们想家吗？”
宫女们大惊，扑通跪了满殿。
林贵妃揉揉太阳穴，无奈道：“怕什么，这殿里还有别宫的人吗？都起来吧。”
就在殿里气氛陷入凝滞时，外面突然跑来一个太监，还没走到就道：“贵妃娘娘，谢夫人叫人从宫外送来了吃食和锅具！”
太监惊喜的声音给死气沉沉的宫殿注入了一丝生气，林贵妃心头那点不快瞬间就散了，她提起裙摆跨出大殿：“窈窈送的什么来？吃食？”她嘀咕道，“哼，这宫里什么珍馐佳肴没有，大过年的就给我送点吃的吗？”
嘴上这么说的，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下，脚步也失了稳重，急急忙忙地赶着看。
比起正儿八经的年礼，姜舒窈送的东西可谓朴素至极，一个铜锅，几条腊肉香肠，还有一坛酸菜。
林贵妃闻着隐隐飘出的酸菜味：“这是什么味儿？”她皱着眉，从太监手上拿起姜舒窈给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