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石块旁那米黄软绵的一团是何物?姜月捞起来瞧了一眼,霎时将它抛得老远,人也惊坐到地上。
蛇蜕?此处竟然有蛇?尧族不都灭了,怎么还会有蛇?
以手撑地坐了起来,姜月又觉手中黏腻得紧,抬手轻嗅着,竟有股子腥臭味。眼光扫过碎在一旁滴着粘液的银杏壳,又想到方才的蛇蜕,姜月腾地就直起身来。
“柳英,这里有蛇,危险,我们快走。”
柳英轻笑两声,“自然是有危险,才会带你来这里。”
笑里藏刀语气不善,姜月腾地一声,回眸注视着她:“你说什么?”
柳英咬着黄叶,漫不经心地瞟了姜月一眼,懒散道:“有人要你的命。”
姜月警觉地后退两步,倚在银杏树干上,“谁?”
柳英逼了近来,手肘压在姜月的肩上,“芈雪。”
“芈雪是谁?”
柳英扬首哈哈一笑,“芈雪同公子乃青梅竹马,你作为公子的女人竟是不知,还问我是谁?你真是蠢得够可以,死了倒也不冤。”
已不必再问,又是那副好皮囊惹得祸,姜月闭了闭眼,转瞬之间恢复了清明,她抬眸定定地望着柳英,“柳英,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想你也无意杀我。那芈雪许了你什么好处,我付双倍,如何?”
柳英长眉轻挑,邪魅一笑,大力捏上她的下巴,“若是我也想你死呢?”
姜月偏过脑袋,斜眯着她,“你也心悦公子?”
柳英冷笑两声,连连摇头,“妇人之见总是离不了情之一字。”
顿了顿,她又道:“我想你死是因为你几次三番连累公子,还害他中了毒箭。你这样空有美貌的蠢妇,留在公子身边就是个祸害,早晚会害死他。”
姜月轻笑两声,“你也知晓公子他紧张我,你便不怕事发后,他治罪于你?”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柳英一掌拍晕了姜月,将她拎了起来,扔进了一旁黄叶虚掩着的猩风阵阵的洞穴。
昏迷的姜月,石沉大海般落入了漆黑幽深的洞窟,昏沉中只记得耳边飘来一个恍如隔世的声音,似是撕心裂肺地唤着“月娘”,然后思绪便沉入了无尽的空洞的黑暗之中。
昏睡的姜月脑子一片混沌,若不是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一直重复地轻唤着她,她大概会一直沉睡下去。
费力地睁开双眼,姜月瞧见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樊莒,她慌乱地坐起身来,抚上他臂间汩汩冒血的伤口,却被樊莒一把拂开。
“别碰,有蛇毒。”
蛇?
是了,柳英将她抛下之前那些话,显然这里是个死地,再联想到先前的蛇蜕和蛇的唾沫,还有神庙大厅最后一副彩绘的地底蛇窟,姜月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们如今便是落入了那个蛇窟。
扫了眼齿痕满身血流不止的樊莒,又扫了眼毫发未损的自身,两行热泪自双颊而下。她想象不出一向文弱的樊莒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艰难,怎样的歇斯底里,才将她齐整地带到了这里?又是怎样的信念,才让他忍着众蛇噬咬的蚀骨之痛,保持着警醒,一边轻唤着她,一边守护着她。
想着想着,姜月便呜咽声声,“樊莒,你怎么跟来了,弄得全身是伤,还流这么多血。”
樊莒喘着粗气,气息奄奄地说道:“这两日我见那柳英神色不对,又单独约你出来,我始终放心不下便跟了出来。我见你被她扔了下去,便扑了过来,和她一起掉下来了。”
“她人呢?”
“死了。”
“死了?”
“她自作自受,被蛇咬死了。”
姜月抚上他脸上的坑坑洼洼的齿痕,眼泪不住地往外涌,“你怎么这么傻。”
樊莒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你不必自责,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
说完,他又喘着粗气,似是呼吸极为不畅。姜月赶紧将他抱在腿上,替他拍背顺气,“我不好的,你不该来的,你要是有事,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樊莒摇摇头,更显虚弱地说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那般柔软,那般体贴,那般善良的姑娘。”顿了顿,他吸了吸鼻子,“自打我父亲逃了,母亲又成了那样,寻常人家都对我们母子避之不及......”
“那天我就在想,要是以后能娶到这样的姑娘那该多好......”
“后来,我又在黑风崖下遇到了你,我以为老天都在帮我……”
“后来,你还找我一起开铺子,我面上没什么,其实心里高兴坏了……”
“后来,公子说让我多同你亲近。我当时就在想,难道说我真的有幸能……”
“……”
他捂着胸口,重重地咳了几声,吐出一滩黑血,“我们下来一天了,在这里也待了半日了,算算时间蛇毒该发作了。”
说道这里,他握紧姜月的手,勾唇笑道:“你记住,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义无反顾。我去了,你不要自责,也不要伤怀,好好的活下去。我娘有我爹照看着,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顿了顿,他以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只、是,只是往后便再也不能陪着你了”他血红的右手伸向前胸的鼓胀,“也不能再给你烤红薯吃了......”
☆、他死了
樊莒死了,微笑着死在了姜月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