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下人都不中用,鲁老板你不要介意。”丁太太光滑如凝脂的柔夷搭在雕花的紫檀木桌子上,压在手臂下的汉白玉镯子犹如一抹寒月衬得她更加白净。
两人从李家太太丢失的京巴聊到时下流行的裁剪衣服的款式,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吴妈悄悄地走过来将沏好的两杯金山翠芽放在桌子上,丁太太翘起小指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我来的时候丁太太在赏花吗?”鲁晓颦望着若有所思的丁太太淡淡地笑着问。
丁太太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睛却始终未抬起:“这日子过着乏味,不过闲来时打发时间。”
鲁晓颦不知对方做何想法,又说:“我最近在绣沈周的《田椿萱图》,过几日就绣好了。”
“哦?绣好了一定要让我瞧瞧!”丁太太听鲁晓颦说有新的刺绣顿时来了精神。
“这便是专门送给丁太太你的,我看这椿树枝繁叶茂、萱兰生于嶙峋山石上,颇多雅趣,丁太太又是雅致之极的人,想着这绣品需得给一个高雅之士才是它的好归宿。”
“鲁老板你啊……这些年也变的会说话了。”丁太太笑着双手合拢一块,抿了嘴不停地笑着,“行,那我就收着。明天你也来,我给你介绍别的人认识。”
鲁晓颦听到丁太太这样的答复,便是有所希望,欢喜地答应了。
丁太太倒是卖力,第二天她穿的旗袍是从前在鲁晓颦家买的丝绸做的。她和几位太太坐在一起牌打得起劲,一位军官太太瞥了一眼她身上穿的旗袍道:“丁太太今天兴致高……”
“丁太太这旗袍没见你穿过呀?新做的?”丁太太对坐的一位太太瞧见丁太太兴致颇高问道。
“哪里是新买的?以前穿过,因为喜欢不常穿。”丁太太摸起一张牌不以为然地回答。
“穿得得体就拿出来穿嘛……瞧这花色多衬你。”坐在丁太太旁边的太太边摸牌边笑着说。
“这织布坊的老板是我的熟交,说出来你们肯定认识。”丁太太说完脸上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勾起了众人的好奇。
“丁太太人际广泛,我们哪能都认识。”
“是呀是呀!”几个太太跟着附和道。
“鲁晓颦。认识吗?”
“是不是那个坐水牢的人?”那位夸丁太太衣服好看的太太停住了手中的牌,望了一下众人问。
“可不是她,说起来也是可怜的人。”丁太太脸上神色未变依旧回道,“她啊模样俊,手又巧。当年她摆地摊的时候我就爱买她的绣品,我是件件都买。”
“我也买过她的绣品,确实是好。有些图案我从未见过。”
“我听说她原是军阀家的太太从北京逃过来的。好像卫夫人是她的朋友,有人曾经看见过她的汽车停在她家门口。”太太们说起人家的流言顿时有了嚼头,说着说着竟不打牌了,坐到了一起交谈。
“我也听说过,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哟,你们知道的竟比我还多。不过我今天可是要向你们推荐她家的布匹,她家的布匹顶顶好,你们可要捧场,不然以后我可不同你们玩。”丁太太歪着头道。
“瞧这话丁太太说的……你让我们买我们还不买嘛……又不是大不了的事。况且我们也很喜欢她织的布。”几名太太齐声道。
太太们正热火朝天地议论鲁晓颦时,吴妈走近丁太太通报道:“太太,鲁老板来了。”
“快让她进来!”丁太太放下手里的牌笑着低头对自己一侧的太太又说,“说曹操曹操到。”
鲁晓颦手抱着绣好的《田椿萱图》看见聚在一起的太太齐齐注意自己,笑着问好,又将怀里的绣图交给丁太太道:“我今天刚绣好绣品,就将它带过来了。”
丁太太听说给自己的绣品带来了,忙打开了瞧,只一眼便爱上了,惊叹道:“巧夺天工!太美了!”
恍如微风徐来,玲珑山石之上劲拔的椿树枝叶芃芃,娇媚的萱草滴翠摇曳,绮丽吐芳,一刚一柔,一老一软遥相呼应。
几位太太聚在一起望着织品羡慕道:“真是美!我们好生嫉妒丁太太啊!”
鲁晓颦听到太太们这样说赶忙道:“太太们喜欢我回去再绣几匹过几天送过来。”
丁太太趁热打铁捉住鲁晓颦的手道:“你们看这手巧不巧?有这样的巧手她家的布还会差吗?鲁老板的生意不好做,你们也帮帮她吧,也是谢了她为你们绣绣品的美意。”
太太们笑着轻拍鲁晓颦的肩膀答应了:“丁太太都这样说了,我们肯定会帮忙的,鲁老板的手艺原本就好,有什么好推脱的?”
鲁晓颦逐一感谢了太太们,回去后连夜织了几个绣品一人一件送了去。那些太太们倒是没有食言,真的去了鲁晓颦指定的程老板店里去买布匹,太太们原本就喜欢聚在一起显摆,旁的贵人们瞧着旗袍花样新鲜、着身动人也有了主意,几个人去买别的人也要去买。布匹数量有限,且几种花样出现打着珍藏字样,卖完以后不再卖,那些想买买不到的人等着新的花系出现便时常有哄抢,及至供不应求,倒真的成了物以稀为贵的局势。日后程老板见了鲁老板乐呵呵道:“鲁老板一肚子的春秋计啊!妙啊。”
鲁晓颦见布匹有销量方才松了一口气,久久绷紧的神经才稍缓和。苏金旺老伯和伙计们也都欢喜得很,现下鲁晓颦有了更多主意,她决意要改革布匹,添置新的花样和纺布机器,她开始研究西洋布,和丝绸西洋布之间的异同。桂生也被她接回到了家中,桂生白天上学,她也有了更多时间去织布坊和师傅研究织布。同年鲁晓颦把心心念念的袄子给赎了回来,仿佛老朋友重逢,她欢喜异常得把袄子披在身上也不管众人异样的眼神,一路径直地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