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在她娘还没入土为安时,蒋家就想办法把她赶出去了吧。
蒋含娇转了转手上狼毫,将账册合上,她现在要做的,是一步步拿回她娘留下的,然后和蒋家彻底脱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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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早,蒋含娇起来洗漱后,挑了件紫色圆领窄袍套在身上,让江梅别挽髻,扎个高马尾就行。
“拿根玉簪别一下就行了,不必弄得太花哨。”
江梅从妆奁里挑了根碧玉簪子,替人稳稳当当别好,铜镜中少女还不及二八年华,艳若桃李,粉腮烟眉,未点胭脂亦是十分的娇红,把江梅看得呆住了。
“姑娘这样一打扮,倒像是个俊俏公子哥儿。”
蒋含娇抿唇笑道:“今日就是要做公子哥,我带你出府一趟。”说完,她从衣柜里又挑了件便装让她换上。
江梅抱着衣裳手足无措道:“啊?姑..姑娘今儿个要出府呀。”
以前姑娘出府身边带的都是海棠,论起来还是第一次带她出去,江梅从小就在蒋家长大,除了有回上元灯节灯油不够,老嬷嬷带着她出去买油,她就再也没出去过了。
每回海棠和姑娘出去,回来在云阁里和小丫鬟们说,外面如何如何新奇,如何如何有趣,她听得满心艳羡,没想到今日她也能跟着姑娘出去看一看了。
蒋含娇见她傻了,轻轻推了下人,“去不去呀,不乐意去就说,我好换人。”
江梅反应过来,抱着衣裳不撒手,忙不迭地点头道:“愿意愿意!奴婢这就去换衣裳,姑娘且坐着歇一歇。”
蒋含娇是知道江梅一直想出府去看看,但是碍于以前没机会,小丫头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不说,你要是问,她还会斟酌先看你的脸色再决定措辞,所以直接说带她出去,让她连斟酌考虑的机会也没有。
看到她高高兴兴去换衣裳,蒋含娇摆弄了一下头上玉簪,笑着摇头:“以前真是委屈她了。”
马车是一早备好的,没用蒋家的,而是特地从外面顾了一辆。
用过早膳后主仆二人便出去了,奇怪的是大早没看到海棠的踪影,以往这种时候她都是最积极的。
蒋含娇和江梅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叫来一个小丫鬟道:“去长春院找一找海棠在不在,在的话叫她回来,就说我有事寻她。”
小丫鬟赶紧应了,出了云阁去寻人。
蒋含娇有赖床的习惯,早上不睡到日上三竿轻易不起床,所以海棠特地选了这个时间悄悄出去。
一到长春院,夏鹃就把她拉到一边,开口便问:“你是怎么劝你家姑娘的,昨儿个也没跟在她身边,四姑娘发了疯似的,把老太太气得一天饭也吃不下,我与你说,下个月是老太太六十寿辰,你赶紧想想法子,叫四姑娘松口,府上还有不少采买都等着用钱呢!”
海棠当年是由夏鹃亲自□□的,所以一向很畏惧她,此时却苦着脸道:“姐姐不知道,四姑娘昨日突然性情大变,竟把我派去沾蝉,累个半死,昨日我见姑娘回来,才问了一句,姑娘就冷下脸子将我训了一通,还问我是云阁的人,还是长春院的人。”
夏鹃才没功夫理会她沾不沾蝉,她恶狠狠道:“她往前还听你的话,你自想办法劝住她,让你在云阁待了这么多年,便有你的用处,老太太的寿宴可是大事,帖子都已经发到各位官夫人手上了,万不能失了颜面,若出了差错,拿你一百条命也不够抵的!”
海棠诺诺道是,“姑娘脾气古怪,今儿个高兴多笑两下,什么都好说,明儿个不称意便什么话也不肯听,我且再劝劝吧。”
夏鹃得了她这句话,面色终于舒展开来,拍了拍她肩道:“你要明白,蒋家当家做主的到底还是老太太,四姑娘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浪,好好替老太太当差,好处少不了你的。”
说完,她就径自离开了。
海棠看着天光亮堂,恐蒋含娇醒了见不到她,忙转身匆匆回去。
还没出长春院的门,小丫鬟东张西望便看到了她,“海棠姐姐真在这儿呢!姑娘让奴婢寻你回去,说找姐姐有事。”
海棠心中警铃大作,抓着人手臂道:“四姑娘醒了?还让你到这来找我?”
小丫鬟冷不丁被她攥了臂膀,吃痛得厉害,也不敢甩开,龇牙咧嘴道:“是呢!姑娘让我来长春院找姐姐,姐姐快去吧,别让姑娘等急了。”
海棠登时脸惨白惨白的,姑娘怎么知道她一定就在长春院?想到昨天姑娘对她的异样,还有那句你是哪里的人,都让海棠后背冷汗直冒,她想也不想,拔腿就往云阁跑。
等到了云阁,早已经人去楼空,她遍寻了房间也没看到蒋含娇的身影,连带江梅那丫头都不知道去哪了,找人来问后才知道,姑娘一大早就带着江梅出了府。
海棠又急又怕,腿肚儿都开始打颤,一下子彻底没了主意。
马车上,江梅难免不解,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海棠不在云阁,就一定是去了长春院呀?”
蒋含娇手里捧着一册关于茶的生意经,懒懒翻过一页,眼也不抬道:“我没说她一定是去了长春院。”
“那姑娘为何叫人去长春院寻她?”
蒋含娇放下书,含笑看着还糊里糊涂的江梅,“攻心罢了,昨日才在长春院闹了一场,今早她就不见了,我也是猜她可能是在长春院,叫丫头去寻她,是为了造成她心中惶恐,试想一下,若是她真在长春院,见我知晓了她的行踪还寻她有事,转身回到云阁却得知了我和你离府的消息,她会不会怕事情已经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