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放手,这位流小公子才给我治了伤。”
虞知行的目光在三思的颈项和脚踝处扫了两眼,确认她说的是实情,这才松开了手。
流澄从树干上掉下来,弯着脊背捂着脖子咳嗽:“哎哟我的小命……”
虞知行没理他,蹲下来握住三思的足踝。
足部忽然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三思一缩。
虞知行却没放手,握着她的脚仔细地看了一圈,松了口气:“骨头没事了。”
他仿佛丝毫未觉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在余光瞥见三思的手指蜷起后,低着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了勾唇角,然后手指状似无意地在三思脚背上滑过,收了手。
流澄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三思连忙放下裙子遮住脚。
流澄喃喃道:“……我才放话要把偷看的打得娘都不认识,我现在是不是该把这位公子戳瞎?”话音还没落下,便见那即将被戳瞎的公子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连忙改口,“但我八成打不过你,就当我没说。”
虞知行转身对流澄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小公子。方才一时心急,冒犯了,对不住。”
流澄心下慨叹,此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好说好说,只要公子你下回下手轻点就成。”他看了一眼三思,咳了一声,“我现在要给这位姐姐包扎了,这位公子,你看……”
言下之意,非礼勿视,你给我有多远站多远。
虞知行却仿佛脑子短了根筋,只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来,还彬彬有礼地为自己拦路的行径道了声“抱歉”。
流澄很隐晦地给虞知行使了个眼色,后者却不为所动,便只好硬着头皮为三思包扎,简直不敢抬头看三思的脸色。
虞知行还在一旁嘘寒问暖:“你可觉得好些了?”
三思:“……好多了。”
流澄插嘴道:“凭我的医术,不过半个月,姐姐你便能跑能跳了,把那贼人迎面踹翻三个跟头不在话下。”
三思对虞知行道:“劳驾,能否帮我取点水来,渴了半日了。”
虞知行知道她这是不自在了,正支他走。他也见好就收,从善如流地拿了水囊去帮她取溪水。
流澄松了口气。
三思道:“你如此紧张作甚?”
流澄人小鬼大地道:“这不是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嘛。你们山外边的人可真奔放,追姑娘追得这么紧,也不怕把人吓着了。不过我看姐姐你比我更紧张。”
三思敲了他一个脑瓜崩儿:“净胡说。”
没等三思把手收回去,流澄便眼疾手快地号住了她的脉搏,感受了一阵,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甚贱,看得三思又手痒想抽他一顿,然而最终还是放下手来。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一日清晨在流云吹烟阁,虞知行的房间门口,自己听到的那一段对话。
其实她早早地就在他们房门口了。从那二人开始收拾东西起,她便在听墙角,本意是想去抓那二人不辞而别的现行,却不慎让她听见了焦浪及说破虞知行的心意。她这一路上虽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却始终心里忐忑。
其实即便她没听见那一段,这些时日里,虞知行的种种举动也已经足够向她表达暗示。三思不是傻子,只是她连自己的心思都还没捋清楚,遑论思考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三思撑在地面上,仰起头对着树冠长长地叹了口气。
流澄从她的叹气中听出了无奈与纠结等种种复杂的情感,有些莫名其妙。此时他已经包扎完毕,拍了拍三思的小腿:“来,你站起来试试。”
三思穿好鞋,脚跟处踩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她在流澄的搀扶下站起来,轻轻动了动脚,试着落了点重心在受伤的左脚上,勉强走了两步,发现虽然仍旧不太能吃力,却委实比先前好受许多。
流澄踮起脚把挂在树枝上的草席扯下来,拍了拍手:“你这骨头刚复位,近段时日别用左脚,否则留下后遗症可不怪我。可用冷水敷,消肿快些。半月后基本可自由行动,若你到时候还在我们庄子里,我再给你复诊。”
三思:“多谢。你收多少诊金?”
流澄眼睛亮了亮:“三思姐姐人真好。”说着又凑近了点,美滋滋地道,“原本这样的小伤我是不收钱的,然则我近些日子正攒私房钱,以备来日闯荡江湖用。我很公道的,不用多,姐姐你给我十文钱就——哎哎哎,谁啊!”
话说才到一半,流澄便感觉有人揪着自己的后衣领将自己提了起来,然后放在了距离三思两尺外的地方。他愤愤然地注视着三番两次对自己出手不逊的虞知行,后者闲闲地走到三思身边,拔开水囊的木塞,将水递给三思:“这位小公子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不觉得失礼?”
流澄心中反驳:你明明靠得比我还近!
然而他素来很识时务,一旦确定对方可以于武力上碾压自己,便绝不将腹诽说出来,于是愤意丛生地瞪了虞知行两眼,对着三思伸出手——要钱。
三思从钱袋里数出十个铜板。
流澄继续喋喋不休:“我已经快攒到二十两了,等攒够了三十两我就逃跑。我一直在收拾东西,该带的都带上。外头住客栈通常要多少钱?我想去洛阳,会不会比其他地方贵一些?不知洛阳医馆好不好开,我若是摆个地摊给人看病,估计能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