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种种前情,当闵氏怀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秦叔涛就十分高兴,一路对妻子照顾周到。后来闵氏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五姑娘锦容,秦叔涛也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对这个掌上明珠分外宠爱。五姑娘锦容小时候,秦叔涛待她,那真叫一个要星星不给摘月亮,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直到闵氏又怀上了第二胎,生下了六哥儿秦端,这份宠爱才稍微分薄了去。
秦叔涛对嫡子十分看重,与庶长子的待遇不可同日而语。庶长子秦顺与他的生母梅姨娘心里如何酸涩就不提了,身为同胞姐姐的秦锦容,竟也吃起了亲弟弟的醋。他们姐弟二人只相差两岁,又秦锦容满七岁搬出听雨轩之前,一直是共同养在父母跟前的。可秦锦容在别人面前都还好,斯斯文文的,礼数也记得,偏在这个亲弟弟面前,就任性许多,什么都爱跟弟弟争一争。有好吃的,她要争;有好玩的,她也要争;就连父母抱哪个孩子多一些,她也要跟弟弟争个高低不可。
秦叔涛只当这是儿女间的小玩笑,并不当一回事儿。闵氏倒是会冷冷地教导女儿道理,可秦锦容不肯听,她也不至于将女儿捆起来打,只提醒女儿,若是为了与弟弟争宠而犯浑,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来,做母亲的绝不会手软。秦锦容这才稍稍收敛了些,只是在家人跟前,还是会时不时任性一下。
秦简告诉秦含真:“本来这些年下来,五妹妹虽然任性些,却从不曾失了体统,因此三婶娘也没有对五妹妹严加管教,母女俩一直相安无事。可是前些日子,三婶娘的娘家人要回老家祭祖,六弟好奇乡下的风光,三婶便带着他与五妹妹一块儿跟着去了。原本不过是回去探亲的,谁知道就惹得五妹妹不高兴了。”
闵家是将门,世代习武,族里的习俗,一向有些重男轻女。他们也不是对秦锦容不好,一样是疼爱有加,样样待遇都是上好的,只是他们待秦端更好,见了面也是没口子夸他。秦锦容素来就爱吃弟弟的醋,见状不就打翻醋缸子了?据说她当着闵氏族中长辈的面闹起来了,让闵氏没脸,狠狠发作了女儿一番,还把她关了起来,不给她饭吃,又罚她抄书。后来是闵氏的母亲嫂子从中劝和,才取消了惩罚,可她们母女间终究还是生出了嫌隙。
秦简对秦含真道:“五妹妹回家这几天,一直在跟三婶娘生气呢,三叔亲自哄她,她都没消气。小姑姑那日过来,她也没露面。说是生病了,其实是跟三婶娘闹别扭的时候不慎着了凉,喝了两剂药下去,已经没有大碍了。她只是拿病情做借口,不肯去见三婶娘而已。三婶娘要煞她的性子,禁她的足。三叔帮着说好话,道是要请曾先生来家中给五妹妹补课,免得荒废了禁足的时光,其实就相当于取消了禁足了。偏五妹妹闹起别扭来,曾先生过来给她补课,她把曾先生晾着不肯见,只躲在屋里装病。三婶生气了,非要她听课不可,曾先生就只好天天都来府中空等了。”
秦含真无语了:“这不是闹小孩子脾气吗?五妹妹今年也有十岁了,怎么还这样不懂事?三伯娘也真是的,她跟五妹妹闹别扭,做什么拿曾先生做筏子?害得曾先生天天进府,想走不能走,又被五妹妹晾在一边,人家招谁惹谁了?当初好歹也是教导过太子妃的老师。换了在别人家里做女孩子的西席,肯定不会是这个待遇!”
秦简只能干笑:“这个……三婶娘也是气得狠了,才忽略了这一茬。不过如今妹妹们停了课,曾先生闲着也是闲着,虽然每日白跑,但也没谁怠慢了她。五妹妹住桃花轩的正屋,东西厢房都空着。三婶娘特地吩咐过,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曾先生,每日烧好了炕,热茶点心不断,还有书本棋盘可消遣。二妹妹亲自去看过,曾先生耐心得很,安之如素,并没有半点不悦。”
遇到这种事,不耐心又能如何?曾先生也是惯在权贵人家走动的人,这点养气功夫还是有的。若是真有大气性的人,这些年她早就被承恩侯府的作派给气得辞馆而去了,不会留到今日。
承恩侯府对待女儿们的西席,态度始终是轻慢了些,连孩子都受了影响。说起来,都是观念问题。
秦含真抿了抿唇,对秦简道:“简哥,我也不管三伯娘跟五妹妹要闹什么别扭,这是她们母女间的事儿,与我并不相干。但曾先生好歹教了我们姐妹这些年,尊师重道的规矩,我们家还是要守的。五妹妹不懂事,不意味着旁人就能视若无睹了。我祖父门下的学生,可没一个人敢这般怠慢老师。我给五妹妹送帖子去,约摸她也不会理,就算理了,她也做不了主。既然如此,我就直接去找三伯娘了。倘若三伯娘觉得曾先生是长房的西席,自当优先教长房的姐妹,我只是附学的,没资格多言,那我就厚着脸皮求一求大伯祖母,让曾先生到我们三房来算了。到时候曾先生一样可以给姐妹们授课,但好歹她在我家,不至于受这样的气。”
秦简忙道:“三妹妹言重了,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三婶娘也就是被五妹妹气得狠了,才会忘了这一茬,断没有不敬重曾先生的意思。”
秦含真道:“我也不是要埋怨谁,实在是我现在更需要曾先生一些。二姐姐如今课业也不重,等明年及了笄,就不用再上学了。四妹妹只是陪着二姐姐读书。五妹妹倒是长房正经的姑娘,偏又不爱学习。曾先生留在长房,分明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还不如随我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