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彼此之间互看一眼,那随园之内看到的只言片语,却成了彼此攻讦的最佳话题。
人心呢,总是这样,互相靠近,又互相刺痛。
卫玠暗袖底下,拇指与中指相搓,他望着那熊熊大火,嘴角含笑,他知道今夜开始,世家团结,而贾氏……必然要付出血的代价,而这叫做以血还血。
潘府,书房内……
潘岳手拿着白色棋子,仔细回忆着贾后的《观沧海》水墨画,那山岛竦峙,水浪拍岸的画面,配合《短歌行》的只言片语,让他的眼眸虚望,他要弄明白贾后所言到底是哪般。
正想着,只听小厮来报,贾谧前来,才会回过神来,却见到贾谧匆忙快步走进来,“安仁,那帮老混蛋写衣带诏了!我那从舅,我那表舅,还有张华和我那表哥都参与了!”
潘岳挑高眉,“哦?贾模,裴頠,张华和司马冏全部去了?还签名了?”
“那可不是,这帮混蛋!姨母如此待他们,他们却不知足!”贾谧气呼呼的说道。
潘岳恍然大悟的说道:“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贾谧一脸纳闷的看着潘岳,“安仁,你再说哪般?”
“长渊啊,贾后是让咱们聚集暗线的那波势力,聚众反抗。毕竟心念旧恩的老部下才能在这个时刻,与咱们共进退共存亡。”潘岳若有所指的说道。
“你是说……”贾谧歪着头,还是不明白。
“周处、孟观、司马伦、司马肜。”潘岳才说完,贾谧恍然大悟的拍着大腿。
“这都是执掌兵权的武将啊,果然还是武将控制文臣,有道理,有道理,妙极妙极。”贾谧缓下心来。
“若是觉得有道理,那就等我写完奏疏,进宫见贾后吧。”潘岳拿起竹简,开始写着奏疏。
戌时三刻,长乐宫……
贾南风看着手里的奏疏,眉毛轻抬,看向潘岳,“确定了吗?”
“回贾后,长渊的探子回报,怕是准确无误。”潘岳给贾谧递了一个眼神。
贾谧赶紧讨好道:“姨母,此消息准确无误。”
贾南风再次看向那奏疏,轻叹一口气,“如此,安仁,你去做吧。”
潘岳躬身谢恩,终是带着贾谧一起离开长乐宫,两人才走出去,贾南风则是换了模样,她望向那明月,嘴角一侧勾起,“这太子也有男人的时候?倒是有趣……呵……”
只是没人知道,这一场拉锯战,亦是人生的变更时刻,有时候命运便是如此,半点不由人。
第86章 拆解贾家埋后患
一夜之间, 一夕之间,沧浪筑的衣带诏已经成了东宫的锦旗, 摇曳在东宫太子的心中。
这一刻司马遹以为他掌控了全局,更以为世家族长的签名代表了世家归顺的投名状, 却忘记了,这投名状的真心几何,却忘记了人心思变,而人心思危。
也许年轻的年华,人们总是会忘记,算无遗策还是算总是输给天意。
但,谁又不是青春年少之时, 满路荆棘,一身是伤的摸爬滚打而来?
八月十九日,晴空万里, 午时一刻,卫府书房内……
此时七堡匆匆走进来, 在卫玠身旁诉说道:“公子, 牢中传来消息, 在无人劫狱的情况下,那牢中了然,半张脸尽数毁去, 下半身更是血肉模糊,而他则是天灵盖尽碎,不知为何, 脸上竟然挂着笑意,脸颊带有血泪。”
卫玠震惊的望着七堡,“可是真的?”
七堡讷讷的点头,引得卫玠眉毛紧皱,半晌,抬高下巴,不屑一顾的说道:“竟有人如此袒护那老妇!当真可笑!”
卫玠的眼中已经集聚了氤氲,既然了然这棋子已经废了,他必然要加速拔除贾谧的根基才可。
思及此,卫玠握紧梓豪细笔,认真的看着他曾收好的名单,他右偏头,望着曾经圈过的人名,一手端着茶杯,一手若有所思的望着人名,他手轻轻一勾,人名落下,他眉毛轻挑。
一月后,他笔下所勾之人,已然丢官罢职,倾家荡产。
而他不知,他圈过的名单已然由密探传递到椒房,而贾后望着卫玠圈过的人,同步选了革职。
数月后,他笔下圈了两圈的人,已然灭三族,抄家充公。
而他不知,他圈过两圈的人,贾后朱笔御批为夷散族。
数月后,他笔下重重画圈的人,或有遗漏,但大多数已然被抄家流放。
只是他不知,他重重画圈的人,贾后朱笔御批,或可停职观察,或流放千里。
所有人的命运都在他的笔尖转动,他勾选的人,若是勾选的重些,必然灭三族,若是勾选的轻些必然抄家流放,若是轻点一个原点,也必然是丢官罢职。
这一刻,命运的天平仿佛倾斜在了卫玠的方向,让他志得意满。
只是他不知,这一切顺利的背后,贾后亦是借着他的少年心性,铲除那些卖官鬻爵的祸国害虫。
少年时期的卫玠不知,他一切的顺利,不过是背后有人替他负重前行,为他荡开荆棘罢了。
五个月的时间,卫玠从未离开卫府,他没有去探望乐霖,也没有外出见好友,除了例行会见太子司马颖意外,便是着手铲除贾谧的卖官鬻爵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