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在决定着,她成长为怎样的一个人?
整个人像是失重般飘忽。
梅超顺着街道走下去。
那个修鞋的小摊儿还是在那里。
一辆老式自行车靠在水泥墙边,上面搭连着两个大牛皮口袋,梅超知道,里面是各种的皮革料子和工具。
姜施的父亲坐在小小的行军凳上,安静而细致地修补着一双黑色的雨靴。
梅超还是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瘸了一条腿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老了些,更瘦了些,但神色并不哀伤,脸上只是安详。
他们好像都已经往前走了,老师、姜施还有姜施的父亲。
只留她一个人在原地耿耿于怀。
有小孩子不懂事,拖着腿学姜施父亲走路的样子。
修鞋匠也不恼,抬头笑笑,又继续低头补鞋。
没有任何一个人怪过她。
甚至当年的姜施在母亲大闹一场之后,也只是看她一眼,然后就收拾了所有的东西走了。
梅超看着这与往日相似的场景,觉得熟悉而陌生。
她困惑了。
何为不知廉耻?
何为道德正义?
她站在巷口愣神。
一个矮小的中年男子快速跑过去,身后几个年轻人凶神恶善地追上去。
梅超迅速闪到一边,站稳后望了一眼那几个人。
那个矮小的背影有些相熟。
也没有多想,只道是自己神情恍惚。
有车辆按下喇叭,看样子是要入巷子,梅超没再停留,快步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两点了。
日头毒辣,将人烤出一层油。
整个大地就像一个平底锅,呲啦呲啦地响。
粤东,工业交流会闭幕。
姜施在小院里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他拎着行李箱过去前台,将房卡放在桌子上, “退房。”
本来趴在前台昏睡的秦遥抬起头,脸上表情有些臭,他伸手拿过房卡,“回津城?”
“嗯。”
“你高中哪儿读的?”
“津城高中。”
秦遥愣一下,低骂了声,“真他妈见鬼了。”
没想到,这天南海北的,莫名相聚的三个人,竟然曾经是校友。细细算来,秦遥大梅超八岁,但梅超读书早,又跳过级,自己应该是比他们大四届。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老过。
姜施倒是没反感那句脏话,几天处下来,秦遥是个什么人也不难看出来。
“怎么,秦先生知道津城高中?”
“我以前也是那里的学生。”
“这么巧?”
“嗯。”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
姜施问,“梅超走了之后,秦先生不招人了?”
秦遥打了个哈欠,“你看这个店,除了你还有几个人住?”
姜施点点头,“也是。”
客厅里,朴秫懒得理谈话的两个人,自顾自地将两份外卖都打开。
秦遥瞥见,喊了一嗓子,“哎,我说,我他妈也没几根青菜,你挑肉吃不行啊?”
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给我根儿青菜怎么了?”
“哎哟我去,啥玩意儿啊。”
姜施挑眉,有意思。
一百块押金退还,姜施拎起行李箱,“那秦先生,后会有期。”
“嗯,一路平安。”
等秦遥弄完前台的事情,把小院儿放在网上的房间全部关掉,朴秫已经吃掉了他所有的青菜。
他瞅着一碗光秃秃的米饭和满满一盒红烧肉,低声骂道,“什么玩意儿。”
中午回到家以后,梅超没心情吃饭,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红霞漫天。
她坐在床上,家里很安静。
一旁的手机已经充好电,她伸手拔掉充电器,打开外卖app,给自己点了份餐。
梅夫人在家的时候,那是万万不能吃外卖的。
梅超下了床,简单洗漱一番,继续拿着早上没翻几页的书看。
或许是睡了一觉,脑子空了些,她看书看着看着就入了化境。
手机铃声一响,梅超捏着书本,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你好?”
“嗯,好,我马上下楼,您稍等。”
梅超起身,经过玄关时拎了钥匙。
下楼,一个矮小的男人坐在电瓶车上,一脚支在地上,一脚踩在电瓶车上。
“你好?”
“外卖吗?”
“嗯,姓梅。”
矮小的男人回身,去拿车后座保温箱里的餐。
梅超注意到,他干涸黝黑的脸上有些红肿。
“给。”
她伸手接过,“谢谢您。”
梅超转身进了楼道,走了两步又回头。
矮小男人将车停在不远处的小卖部门前。
鬼使神差般,她跟了过去。
男人拎了一瓶啤酒出来,啤酒盖已经开了,他仰脖喝了一大口。
然后从保温箱里拿出个空的矿泉水瓶,将剩下的大半瓶酒灌了进去。
大概是玻璃酒瓶不好带。
看着视野里化成小点的身影,梅超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