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姜瞧着左右厢房坐满宾客,互相寒暄,不敢叨扰,躲至梁柱后斜眼睃到那位管事也混进来,东张西望在找寻她。
事不宜迟,她抓住个举火把的小僮,问通街的后门在哪里,从袖笼里取出串钱递上,那小僮笑嘻嘻接了,遂抬手一指,言明方向。
田姜谢过,疾步沿厢房及正堂间的夹道而去,再转向左侧过一角门,是处带廊的大屋,沿廊没走几步,即听有两人在转角轻低说话,她不敢冒前,只得贴紧窗牗站着,视线顺柱隙透去,竟是那位身穿红色官服的新郎倌儿,同他诉委屈的女子垂泪啜泣:“听闻夫人娇养闺中时,便是风雷之性,刀斧之心,脾性极是悍妒,想必难容爷枕侧再有旁人,到时对妾身使计弄气可怎生是好?”
新郎倌儿很不以为然:“传言岂能当真,我瞧她柔美之姿,不似河东狮的模样,你尽管放宽心就是。”
那女子语气依旧萋惶:“是夫人府里丫鬟讲来听的,应是十之八九不会错……从来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爷现已经开始偏袒她……”
新郎倌儿低笑一声:“那又如何,她是我明谋正娶的妻室,你只管低眉顺眼,事事恭从,她还能怎么为难你?今我大喜之日,前还有宾客宴请需陪,你去洗把脸儿,再莫丧里丧气,否则被好事者看去,我也救你不得。”
田姜听得脚步远去,再不闻人语,这才继续直走,下如意踏垛,果见前面粉墙处嵌个小门儿半开半掩,有个婆子坐在那守着。
田姜凑近笑道:“这里距正门远了,你这后门通街,放我出去罢。”又掏出串钱儿给她。
那婆子接过银钱掂掂,也不多话,打开腰门放她去了。
……
田姜紧赶慢赶抵达徐令胡同,天已全黑,远远能望见梁国公府匾上红笼高挂,三间朱门紧阖。
她走得很认真,直朝胡同尽头那抹亮光去,哪想有一只手自身后圈揽住她的腰肢。
田姜忍不住“呀”地尖叫,却迅速的无了声音,她的口鼻紧掩进温暖宽厚的胸膛,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是沈二爷!
他穿着黑色大氅,站在胡同暗处,让人难以察觉。
沈二爷忽然托起她的脊骨,俯身,目光急切的在她脸上梭巡,看她好不好……
这几日除被那嬷嬷验身屈辱哭过,田姜便再没掉过一滴眼泪,可此时不知怎地,她就眼眶泛红,眼泪跟断线的珠子般,止都止不住,皆落在沈二爷的颈及衣襟处,没会儿便湿了大片。
“二爷……二爷……”她素日的伶牙俐齿不晓哪去了,只会低叫着二爷,还一声声打起嗝来。
定是方才急着赶路,嘴里吃进凉气,再添情绪难稳,便三分激动四分羞窘五分委屈,那泪珠子淌得更凶了。
沈二爷见她通红着脸儿,边流泪边打嗝,还含糊不清的唤他,透着小女孩儿的柔弱和狼狈,看着实在可怜的很。
他沉沉叹息一声,也顾不得甚么了,俯首去吮她湿淋的颊腮,亲她的朱红嘴儿,把她的哭泣及嗝声一并含进。
唇齿啧啧交响混着浅喘深吸、时不时夹着几句温柔疼哄,织出氤氲火热的景致。
这胡同里……其实不止沈二爷一人,还有暗卫数七八,大多都识实务地仰颈望月、或低首睇自己拉长的影子。
总有那么一两个不识相的。
沈桓瞪圆了铜铃大眼,把所有尽收眼底。
说实在的,田姜此次被挟持,他也不好受,毕竟曾也有过一段峥嵘岁月,结下了兄弟般的友情。
方才看她眼泪哗哗的,不止沈二爷了,他差点也落下英雄泪,这般人神共泣的时刻……瞧他听见了甚么?!
打嗝声……实在煞风景。
他顿时泪不知去处……还憋不住想笑,就这当儿,沈二爷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抱着田姜吮唇咂舌好大地响动。
沈桓笑不出了。
沈二爷意气风发少年时,他就跟随其左右,不曾见他有过通房,或去花街柳巷逍遥,十分的洁身自好,注重言行。
便是后来娶了梦笙夫人,他偶尔随二爷进入内宅,看他(她)俩聊些闲话,亦是站立有间隙,相敬如宾客。
于是他也很洁身自好,也以为对欢喜的女孩儿……就该如二爷对梦笙夫人这般。
可你看此时的二爷,哪来的站立有间隙,恨不能把田姜揉化在身上,又哪来的相敬如宾客,恨不能把田姜给吃了。
他眼前突然一片黑,去抓徐泾的臂膀稳住发软的大长腿。
“长针眼了罢!”徐泾戏谑他:“让你瞪眼珠子看……现世报!”
沈二爷已听得属下窃窃私语声。
他解开大氅将田姜裹住,弯腰托住她的腿儿离地抱起来,直朝胡同口停驻许久的官轿,大步而去。
第472章 闻传闻
一乘暖轿噶吱噶吱,绣缠枝莲暗纹的石青帘子,将街市的喧嚣阻隔。
沈二爷入轿后依旧把田姜搂在怀里,噙起嘴角柔哄:“不哭了,再哭就成红眼睛兔子!”
从袖笼中取出帕子欲替她拭粉腮满泪。
田姜也觉得羞赫,怎能娇成这副模样……扭头不让碰,只抓过二爷的衣袖将脸儿蹭干净,再挣着要从他腿上下来。
沈二爷不放,反用力将她腰肢环紧,炙热的呼吸喷着耳垂问:“清风申时将你救出,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