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准时过来。
屋里只点了盏灯,就着昏黄的灯光,叶凝打量了阿一好几眼,轻声问:“你的伤可有好些了?上回我让十三给你送去的药有用么?”
叶凝话中的关心之意,阿一听出来了。
他心中一暖,也轻声回道:“有,伤已经好了。”
其实那点伤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从小到大也不知受了多少回伤。放金创药的瓷瓶质地光滑,还不及巴掌大,他用着用着总怕用没了,因此用了一点就没有再用。
现在小瓷瓶正搁在他的衣襟里,温暖着他的胸膛。
叶凝含笑道:“那就好。”
叶凝从椅上站起,她亲手递上一杯温茶。她笑意吟吟地说道:“玄墨,你要喝茶么?”
眼前的手莹白如玉,捧住茶杯的五指像是轻盈的羽毛一根一根地飘落在他的心底。一触碰到叶凝的眼神,阿一迅速移开目光,胸腔里噗咚噗咚地乱跳,耳根子也悄悄地蔓延上血色。
“……要、要。”
不过是眨眼间,一杯温茶就全部灌入阿一的肚里。
叶凝问:“味道可以么?”
“可、可以。”
叶凝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阿一红通通的耳根子,问:“我今日是想跟你道谢的。昨天夜里,多谢你没有揭穿我……”
阿一没有吭声。
叶凝见状,又道:“你昨天夜里是中毒了么?这事能和我说吗?兴许我可以给你找出解药来。”叶凝又试探地问道:“你所中的毒与脖颈后的朱砂有关系么?我见到阿七和十三的脖子后也有一颗这样的朱砂。”
叶凝隐隐约约能猜出几分来,但是不确定。
可她能确定的是,她所怀疑的事阿一会告诉她答案。
果不其然,阿一在沉默半晌后,说道:“是。暗卫营里的所有人脖后都会有一颗这样的朱砂,颜色越深体内的毒素便越重。一进暗卫营便要服下毒药,每隔三月要服一次解药,若是没有服用不出半月便会七窍流血而亡。解药只有陛下才有。”
这些年来,他试了无数种方法,也暗中找遍了各地名医,可惜还是无法解除,只能每月定时服药方能保性命无忧。
叶凝恍然大悟。
怪不得元平帝能如此笃定,原是用了这样的法子,果真像极了他的性格。
叶凝又道:“那你可知解药是如何来的?”
阿一摇头,说:“不知道。”
叶凝说:“我会帮你留意的,你能坦诚告诉我,也就是表明你信任我,这些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些话叶凝知道不用明说,阿一会明白的。
阿一搁下茶杯,他抬眼凝望住她,眸色闪了闪,良久他轻轻地应了声。
叶凝又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叶凝道:“你可知傅家?当年在民间极有声望的傅家。”
阿一说道:“略有所闻。”
叶凝说:“先帝在世时,颇是忌惮傅家,最后也诛了傅家九族,我总觉得当中有隐情所在,刚好我们叶家与傅家以前也算有过交情,我也不想翻案,就只想查一查。只是我们叶家始终能力不够,所以便想拜托你查一查,我想知道当初傅家午门抄斩时,其中又有哪些人。”
“好。”阿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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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去江南的行宫避暑,而伴驾前行的妃嫔只有良妃一人,不过倒也有不少朝臣陪同前去,位高权重的林相以及近来颇受皇帝重新的顾尚书也在名单之内。
江南的行宫内挖了十里荷塘,如今正值夏季,粉荷朵朵铺满了整个荷塘,站在水榭上眺望,景色是极好的,尤其是夏风拂来,带上几分荷香,酷暑的炎热顿消。
元平帝与叶凝坐在水榭中,大理石桌上摆了好几样江南的特色糕点及瓜果,还有叶凝喜欢的荷花酥,水晶琉璃杯里还盛满了消暑的荷花香露。
万海全和小永子,以及素红等宫人都静静地站在水榭外。
来江南行宫前,万海全又重新被皇帝叫了出来。
本来这一回身体互换也极得皇帝的心意,所以惩罚万海全也只不过是意思意思上。万海全这一回出来,还特地去问了浑仪监的刘监正这几日会不会有雷雨天。刘监正也说不准,毕竟如今是夏天,雷雨天也是经常能见的。万海全也明白,他瞅瞅万里晴空的蓝天,心里始终有些担忧。
第一次能说意外,第二次能说是凑巧,若是再发生第三次,他也难辞其咎呀。他万海全侍候皇帝这么多年,总不能最后栽到这轰雷上吧?
“万公公。”
叶凝的呼唤让万海全回过神来,他咧开嘴角,笑道:“良妃娘娘,奴才在。”
叶凝方才与元平帝说着笑,眼角的余光瞥见万海全时,她也饶有兴致地开了个玩笑:“万公公可有去给雷神烧上柱香?”
元平帝听了,也笑了声。
万海全嘿笑道:“回娘娘的话,有的,自是有的。奴才面壁思过时,日日都有烧香拜佛,乞求诸佛转告雷神大人莫要再来玩弄奴才了。”
叶凝说道:“是得好好烧香。”
她瞅了眼天色,万里无云,恐怕这几日是不会下雨了。她心里倒是想再来被劈一回,如今她虽得宠,六宫中没有妃嫔不羡慕她的,但又如何?她处于风口浪尖的,皇帝能庇护得她一时,又怎能庇护得了她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