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遥常听人说,唇薄之人,乃性情凉薄之征,可她眼见着,这位徐公子,却好像不是那样。他俩未曾谋面之时,他便那般捧场地买了她许多画作,如今她自觉出力甚少,他却是将她的话牢记在了心上。
春日暖阳斜照下来,洒在他的发丝之上,晏遥只觉得自己也像是快要融入了这春光之中。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将她的醉梦打碎。
听声音,来的人竟有五六人之多。
“不好。”晏遥一下子回过神来,对着那“徐公子”急切地说道:“许是马管家带了人来搜查。”
她这儿寻常是无人过来的,除非是出了事。
魏国公府守卫向来森严,定是徐公子进来后留下了什么马脚……
她脸上已露焦急之色,偏偏这位“徐公子”还是站在那里,一脸从容之色。
晏遥有些急了,上去便想将他往后院藏。
要真被马总管发现,他毕竟是徐家人,魏国公府也许不能将他如何,而她……
要是让长公主发现她暗中与徐家人有牵连,她这回怕是凶多吉少。
刚上前一步,还未伸手去拽他时,晏遥却隐约听到了晏芸的声音,她及时停住了脚步。
如果真是捉拿不明人士,这样危险的事,晏芸是不可能会跟着过来的,除非……
晏遥连连后退三步,再看眼前之人时,眼里露出震恐之色,她皓齿微启,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门没有上锁,外面的人一推便开。
先进院子里的是马管家,接着是晏芸与长公主等人。
晏遥不再去看那位“徐公子”,这当空,也由不得她再去懊恼。
她只是抢在晏芸发出叫唤以前,指着那人对长公主哭诉道:“娘亲,我不知这人是谁,今天一出门便撞见了他出现在这院子里,想喊人,又怕惹怒了他……阿遥刚才一个人,真真是害怕得很,还好您来了。”
她说这话时本就带着哭腔,说完,又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
长公主看着她,脸上阴晴不定,晏芸却是指着她便要开始辱骂,“你少在这儿……”
恶言还未出口,却被她母亲给拦住。
长公主先是上前抚了抚晏遥的背,宽慰了两句,又对着男子说道:“阿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到了用膳之时也不见你人影,大家都在寻你。”
这阿砮,便是太子李玗的小字。
书中言:“李玗,当朝太子,行十四,母早逝,性乖张。”
晏遥闭了闭眼,心算是沉下去一半。
她只盼着这阎罗念在他还有“把柄”在她手里,能先留着她的命。
如此……
如此或许尚有转圜的余地。
她静静地等待李玗开口。
只见李玗笑着说道:“我随处走动着,也不知怎的,就逛到这儿来了。”
说完,他对长公主作了个揖,目光却未远离晏遥半分,“让姑母忧心了,是我的不是。”
晏遥察觉到他的目光,将头又低下半分,不去看他。
她表面强自镇定,心里头却在直打颤。
回想起此前在“徐公子”面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她此刻真恨不能就地挖个深坑,好将自己给埋了去。
晏遥暗恨自己的大意。
仅凭着钟爱书画、出手阔绰这两点便一厢情愿地断定那人就是徐家公子,却没想到作画者可以用各种代号,买主亦可使用化名。
只是这位太子爷,却也未免太恶趣味了些,化用的,居然是对家的姓氏!
李玗却不理会她的躲避,反倒是凑到她跟前来,故作惊奇道:“我却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儿还住了位妹妹。”
晏遥只好硬着头皮对着他行了礼,软糯道:“刚才不知太子身份,冲撞了太子。阿遥无知,还请殿下勿怪。”
晏遥抬头,见他凤眸微眯,嘴角带笑,却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每每见他笑,她这心里却总是犯怵,如今算是寻着了原因——
他那哪里是在笑,分明是以一种猫捉老鼠的姿态在逗弄着她!
晏遥的脸色愈发苦了。
这时,长公主将晏遥拉至身边,却也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她与李玗的距离。
她眉目端庄,脸上并不起波澜,只是淡淡道:“阿遥从小身子骨弱,平日里我便也不教她出门见客。今天你们在此处遇上,倒也是一桩缘分。”
长公主的视线在李玗与晏遥之间扫过,顿了顿,又说道:“既然如此,阿遥,你今日便跟我们一道吧。”
这便是要晏遥跟着他们一同用膳了。
晏遥一时间猜不透长公主的心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她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李玗,却不料又被他用目光捉个正着。
晏遥眉头微蹙,李玗已是先她一步开口,说道:“这自然是最好不过,我与这位妹妹甚是投缘,又听说她精通乐理,尤擅琵琶,等到了午后,还想要领教一番。”
长公主神色依旧如常,晏芸的脸却已然是气得发白。
只不过当着李玗的面,她那泼辣性子不好随意发作罢了,只是不阴不阳地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