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溜进我房间来,也是这样一手抓住我胳膊,另一手掏自己腰间口袋。我一直不明白他要掏什么,现在知道了——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大感不妙,连忙想挣脱,手腕却被他紧紧攥住。昨天刚划的伤口又裂开,渗出的血染红了腕间纱布。
他看到血,顿时露出欣喜表情,嘴里乱七八糟地叫嚷:“你的血能救妹妹,救妹妹……巫婆……不得好死!”横握匕首,就要向我胳膊上刺来。
我抬起左脚往他膝盖上狠狠一踹,他惨叫一声,果然放开手弯下腰去捂住膝头。我转身就跑,只听前方传来卓尧的声音:“存生,出什么事了?”
我一看见他,眼泪顿时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见我手腕上全是血,赵存生挥舞着匕首在后头追赶,惊道:“瑟瑟,他伤着你了?”
我只是摇头,举袖胡乱将眼泪抹去。他拆开我腕上纱布,确认只是伤口裂了,才舒了一口气,撕下一段衣摆先将伤口裹上。
赵存生被两个家丁按住,夺下匕首,犹在挣扎怒吼:“放她的血,放她的血!我要救妹妹!妹妹就快要死了,让我去救妹妹……”
卓尧拍着我后背安抚,我向他摇摇头表示我没事。
他走上前,对赵存生冷冷道:“你记着,现在这个庄子里还是我说了算。你要是敢再伤她一根寒毛,我只有请你出庄了,连你娘和妹妹一起。”
这话实在算不得威胁,赵存生却立时止了喊叫,转而哀求道:“表哥,我以后不会再不听你的话了,求你别赶我们走……我离她远远的就是,你别赶我们呀……”说着又眼泪直流。
卓尧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妹妹的病我正在想办法,她也是我的表妹,我不会让她有事的。以后不可以乱来了,知道么?”
赵存生抽咽着点了点头。
卓尧命家丁放了他:“你回去吧,好生照顾娘和妹妹,别出来乱跑,又让你娘担心。”
赵存生连连点头,匕首也不要了,乖乖回了赵姑妈院子里去。
我自然也没法去拜访沐夫人了。卓尧送我回屋,取来药物替我包扎。
回到屋里安定下来,我又想起第一次见赵存生的情景。那时只觉得他说的话莫名其妙,原来是要我的血。但这个用人血做药引的方子,先前连二夫人也不曾听说,这个疯疯癫癫的少年又是如何得知?
趁卓尧清理伤口时我问他:“表小姐也和夫人一样的病么?”
他摇头道:“不一样。存生是急糊涂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以后我会派人看着他点,不让他再接近你。”
我当然不会和疯子一般见识。如果他不是动不动就叫嚣要放我的血,我还是很乐意再见他的——毕竟他知道很多别人不会告诉我的事。
卓尧上完创药,把药瓶放在一边,开始包扎。我拿起药瓶掂了掂,随口问:“庄里有人受伤了么?”
“没有啊,怎么?”他只顾低头缠纱布。
“没事,”我把药瓶放回原处,“记得昨天这瓶药还挺满的,今日就剩一小半了,还以为有谁受了重伤呢。”
“昨天也只有半瓶,给贺姨娘和锦容用了一些,就剩这么点了。”
没人受伤——如果他没瞒我——那一桶血水是哪里来的?难道还会是我和贺姨娘她们的不成?
第10章 转·血叶(3)
赵存生果然听话了,此后一个月都没在我面前出现过。有时候在院子里老远碰到,他也立刻掉头就跑。
我倒更情愿他不要这么乖。
年后天气一直晴好,到二月里便渐渐暖和了,脱下了厚重冬衣。
往年这个时候,杨柳吐绿,桃杏初开,正是游春踏青的好时节。但在这天台山里,满山还是只见七月白疏落的素白叶子,宛如去冬残雪,了无春意。园子里的迎春倒是暴了好几枝,赵姑妈住的院子里有一株春梅,刚刚露出淡粉花苞。
我站在院门前向内张望,照壁后探出几茎梅枝来,缝隙里只能看到侧屋的窗格,紧闭无声。
身后宝映问了一声:“姑娘?”
我转回身,眼角却瞄见围墙转角处有人影一闪。
我走过去几步,又停下对宝映道:“今日穿得少了,还是有点冷。你回去把我那件大红的披风拿来好么?”
宝映道:“那件收在箱子里了,淡青的那件行么?厚薄正应这个时节。”
我说:“淡青看着就凉,我这十来天一直手脚发冷,还是拿厚的吧。”
她犹豫了一下:“那姑娘可得多等一会儿,我压在箱底了。”
“不妨事,我先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你且去吧。”
她应声退下。我看她走远,转过院角去,见贺姨娘正贴着墙根儿等候,焦急地搓着手。
我跟她并不熟,只见过三四面,还是大家伙儿都在的场合,也未和她有单独接触,不知她为何突然鬼鬼祟祟地来找我。
她不等我行礼,便上来拉住我的手,张嘴说不出话,索性两手挥舞比划起来。
我看了半晌没看明白,好在小时候跟姑姑说话都用形语,还记得一些,便也比划着对她说:“您别着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