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好辛本人看,竟猛然间也瞧不出曾经素面朝天的半分影子了,尤其沈子昭眼神此刻偏偏温柔似水,满目皆是关切,潋滟开散,简直像个在未出阁的贵家娇小姐。
“阿辛,你没事吧?”
这整个晚上她皆为了沈子昭的安危担忧,心弦始终紧绷,这会儿一时松气,竟急咳起来。
沈子昭的这具身体底子太差,拖了这么久没得休息,也怪不得气不匀了。
咳过以后,好辛苦涩道:“臣……惶恐。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误了陛下的安危。”
“你能强撑着脸色与摄政王对峙,孤很欣慰。不必太过勉强自己,阿辛。”
“替陛下坐镇皇宫是您的旨意,臣不是勉强,而是就算拼死也会遵下圣旨。”
沈子昭手掌轻轻一握,无奈地暗笑一声。
……又是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5、6、7这三章剧情有一点慢,算是开头的一个小小节奏点,为的是给“好辛心系沈子昭的情意”,和,“身为战场上将军的强大气场风采”做一个小展示。虽然重生后告诉自己不会再爱慕陛下,只做君臣,但好辛已经渐渐分割不开自己是“忠心耿耿的臣对君的保护欲”,还是“情意促使对爱人的保护欲”。毕竟在焦急之下心里喊出的名字不是陛下,而是沈子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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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批奏
沈子昭早该知道的,即使换了身体,重生一次,可君臣二字早已在她脑中根深蒂固,除不掉,拔不净,成了她灵魂的一部分。
而好辛也正是为此而活。
分明小时,她也曾唤他“昭哥哥”的。
昭哥哥昭哥哥。笑得甜腻,凡间九万种颜色,不及你鬓边簪花风流。
沈子昭伸出手,想拍拍她的手背,可辗转来回,最后只搭了搭她的肩膀,轻轻拂去尘埃与夜风的凉意:“既然你这么说,这皇宫也好交给你了。我没什么可交代的了,纵使在夜晚,宫中依然隔墙有耳……”鼻尖一嗅,皱眉道,“你喝酒了?”
她顿了顿,轻轻道:“是。”
沈子昭道:“以你的酒量,竟也能醺了?”
眼眉染上一抹怅然,好辛嘿嘿一笑,头上的呆毛晃啊晃,傻得像条蠢犬:“在乐妃那喝的。”
事实上,说她是犬狗也没错了,沈子昭不知道,她从前在军营喝酒时是个什么德行,裤脚一挽,袖子一拉,脚登在椅子上,手挥天地,指点江山,豪迈粗鲁十分,似市井的糙汉子般,是那种高喊着“今儿个酒不喝完谁都别给老娘回去!”的主儿。有喝不下去的士兵,她就是掐着脖子喉咙,掰开对方的牙,也得把酒灌进去。
手下的将士被她喝得彻底臣服,同时也暗暗评价他们的女将大人:完全疯狗一条。
此刻面对沈子昭,她分明已经收敛成了一个“人模人样”,可似乎还是让他觉察出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原本也就是一个粗鄙之人,如何掩藏包装也都是那样。
想到风采夺目迷人的罗之乐,她竟有些委屈得难受了。
担忧了一整晚,对峙摄政王时的心惊胆战,面对罗之乐时的自卑感,一瞬间各种复杂情绪涌入脑中,最后抬头一看沈子昭的脸,更难受了。
这脸再描眉画黛有什么用!还不是这么丑!
见她鼻尖酸涩地不断吸气,脸颊绯红双眼迷离,沈子昭柔声道:“阿辛,你怎么了。”
好辛小声地喃喃出两个字,还嫌不够,不停地重复着念叨,沈子昭听不清,倾身微微靠近,马车纵使宽大,也至多是两人相对而坐的距离。此刻沈子昭一靠近,好辛无处可躲,只盯着他愈来愈近的鼻尖,温热的呼吸打在她颈子间,本就醉醺后微红的皮肤瞬间生起小小红点。
凑近后沈子昭听清了她说的话:“你丑……”
“……”沈子昭顿了顿,默默地退了回去,抿抿嘴唇道,“以后少喝点。”
下车后,罗之乐扶住迷离的好辛,抬头与马车上的沈子昭一个对视,对方眼神略有一丝不自在,她轻笑:“将军慢走。”
沈子昭揉了揉鼻尖道:“她喝多了,好好送她回去。”
罗之乐道了是,眯着眼睛望着沈子昭离去的马车,宫墙上的一只孤灯,衬着他孑然一身的孤独影子,前路灰暗,仿佛这么多年一直行走在刀尖上,挣扎翻动的浅滩的鱼,只能等待命运的审判。
与好辛征战沙场、大杀四方又有不同,这个深不见底的皇宫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金丝笼,一片孤寂,一片黑暗。
从来孤寂,从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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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的沈子昭大大地喘息一口,心跳略微加速,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似有什么狡诈的东西在其中不停骚动着,一会儿耳尖浮上一层薄红。
他有点气。
不是气好辛说他丑,而是想到——
他这才方走,她就去和罗之乐喝酒了?!岂有此理!
……小东西还是个酒鬼。
似被一团棉花裹住全身,绵软十分,沈子昭轻笑两声,笑过后面色一僵,眉头皱起,在心里骂道:“你这是干嘛?在开心吗?你开心什么?一个呆毛都立起来的傻女人喝醉酒了你有什么好开心的?!”
暗自哼了一声,嘴角却禁不住地又挑了起来,沈子昭背靠在马车上,将手伸入怀中,拿出走前罗之乐递给他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