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萧萧为人爽朗,性子像头倔驴,是不折不扣的直筒子,夹起菌菇吞进口:“要说陛下啊,你就完全实在欺人!我实力与你差了几个档次,你却每次非要来与我比试!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好辛涮肉道:“下次让你三个回合。”
余芷音抢过她刚涮好的肉,哈哈大笑道:“你们都比试些什么?加我一个,加我一个啊!我很厉害的!”眼看就要将肉片送入口,江黛景急忙站起来愤愤地抢:“那是陛下涮的!哪有你吃的道理!”
“我就吃!我就吃!你来抢啊!”余芷音站起身双脚才在凳子上,手臂高高举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萧萧拍桌而起:“岂有此理!你个成年人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老娘比比啊!”
罗之乐隔开在战场之外,笑眯眯地把另一肉片送到好辛嘴边:“陛下~来尝尝,啊——”
好辛看着一片肉辗转过各人的筷,三人气得气,急得急,笑得笑,又打又闹,扑腾不停,满屋地追着对方跑,竟有些搞不懂这些长在闺阁里的姑娘了。
明明先前还剑拔弩张,横眉冷对的模样。
这份场面,令好辛联想起了曾与她的将士们把酒言欢的场面,耳濡目染,心情也活跃了不少。
好辛心情活跃后的后果,就是酒喝多了。
一个时辰后,顶着绯红的脸颊,她一脚踩上凳子,一手拄着弯起的膝盖,另一手端着之前还是酒盅的酒碗,高高地抬起,大喊道:“喝!都给我喝!不喝完算什么真汉子!”
早已被她放倒下的余芷音趴在桌子上宛如死猪,那边未成年的江黛景瑟瑟发抖地看着剩下的三人,好辛与苏萧萧拼酒拼得你死我活,罗之乐用酒盅小口小口地抿着,还轻轻咳着,柔弱地道:“陛下……乐儿真的不会喝酒……”
江黛景呆住了。
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为了家族进宫为妃,原本十分不忿,一直不愿意见皇上,恰好皇上也不愿见她,两人便一直形同陌路,直到三日前,陛下进了她的宫里,还陪她放纸鸢玩游戏……沈腰潘鬓,眉眼俊美,还尤其温柔耐心,她觉得自己动心了,竹蜻蜓是定情信物。
哪怕她知皇上心中另有其人,但依旧抵挡不住她的情意!
直到她此刻看到她心目中那个美好的白月光皇上,醉酒后完全变了副模样:粗鲁万分,手脚齐上,仰头大喝,甚至还爆粗口。
像条疯狗……
她觉得自己的小小的爱慕之心破灭了……
下一个被放倒的是苏萧萧,意识尚有一丝清醒,脸贴在桌面上,喃喃着什么“我是不是汉子”、“这点小酒根本不是事儿”……
好辛一口酒猛地灌进肚子,随意地抹了一下嘴唇,眼神直愣而迷离,看着依旧端坐着的罗之乐,勾了勾嘴角:“你还没趴下啊。”
“陛下……乐儿酒量很差的……真的不能喝酒的……”
好辛吼道:“好!我今天非把你喝趴下不可!”
酒碗猛地一砸在地,把江黛景吓了一个激灵,只见半个时辰之前还是她的梦中情人的陛下一把手抡起了地上的酒坛,那酒坛比她的脑袋尚且还大几圈,江黛景瞪大了眼睛,只见好辛仰头就坛而灌,喉结不断滚动。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寝宫桌案上的奏折还冷冷清清,等待主人的翻阅。
……
翌日,好辛是被罗之乐叫醒的。
醒来看到地上大大小小摆着各类酒坛,东歪西斜,乱七八糟,而自己妥帖地躺在乐胥宫的床上,她傻了。
她居然直接睡在乐胥宫里了……?
她声音沙哑地开口,问面前的罗之乐:“她们人呢?”
“昨夜臣妾托人将她们送回去了。”
好辛觉得自己可能是断片了,竟丝毫也记不清后来发生的事,越是想,头便越痛,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她试探道:“我昨晚……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罗之乐淡淡笑道:“怎么会呢陛下,您喝醉了便直接睡觉了。”
“……你没喝醉?”
“仅有些头疼罢了。”说罢,罗之乐眯着眼睛问她:“还记得昨夜喝了多少吗?陛下?”
好辛早已记不清了,只知道昨晚只想用酒精奋力冲破脑内清醒的那一条紧绷的线,然后飘飘欲仙,不知今夕何夕,就这样睡去,忘去。
无论灌下多少酒,她心里总是有一个尤其明晰的言语在耳边不断想起,一击一击地捶打着她脆弱的神经,毫不停歇。
沈子昭心悦她。
她仿佛被一股火线瞬间点上头皮,整个脸颊尚残留着昨日醉酒的红意,此刻竟更是明艳了几分。
猛地把头扎进被窝里。罗之乐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笑呵呵地道:“陛下,再不起来,可就要赶不上早朝了。”
……真是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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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皇帝匆匆忙忙地又去赶早朝了。
她昨日实在太过兴奋,奏折没批,还喝醉了,恐怕离化身成疯狗的那最后一步只差临门一脚。
得知陛下的心意后第二天就早起上朝尚且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还在早朝上见到了她的陛下。
沈子昭眸光淡淡,周身仿佛笼罩了无形薄冰,只抬眸看了好辛一眼,她便感觉这冰似是又寒了几度。
她的陛下……好像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