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福身回话:“回福晋的话,奴婢是三爷刚从旗上拨来的。”
“三爷倒是好眼力。”子佩起身坐在梳妆台前,“替我梳妆吧。”
正梳时,习秋进门了。
看到习秋,子佩脸上扬起笑容:“听说今儿早上有人打碎了你给我准备的杏仁豆腐?累不累?”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长眼,让我好一顿数落。”习秋一向性子爽直,竹筒倒豆子一般,“那小厮也是胆小,我不过随口说两句,便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连连赔不是。”
“习秋姐姐说的可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奴才?”一直梳妆并未说话的婢女开口了,“他是前两日才进府的,成日的战战兢兢,见到我们都不敢正眼瞧我们呢,跟他一屋的小顺子说,他做梦老说胡话......”
“说什么胡话?”
那婢女拿起一根紫金玉簪在子佩头发上比划着,一脸天真无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什么,小人儿,什么镇...哦。魇镇... 福晋,魇镇是什么?”
子佩闻言脸色大变,回身杏眼圆睁:“你再说一遍!”
子佩的性子,平日里最是柔弱,几乎见不到她与谁争执红脸。嫡子嫡女相继夭折,侍妾一个接一个进门让她几乎不再有任何情绪起伏。
这次变脸,就连习秋也是大惊失色,连忙倒水上前:“格格莫急,大夫说了你这身子禁不住气血翻腾。”
“福晋...” 婢女噗通跪地,一脸不知所措,“奴婢不知说错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子佩语气缓和了过来,“这个词永远不许提起。府内若有再提起此事者,就别怪我无情。下去吧。”
“习秋。”子佩声音轻的几乎不可闻,“爷最近在做什么?”
习秋一怔,默默退了出去。
待习秋再回来时,已是晌午。
见习秋满脸愁容,子佩仿佛已有了准备似的:“坐着,说吧。”
“格格,爷自太子被废后,便几次派人去了蒙古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联系。”习秋的声音虽然强忍镇定,但依旧带着怯怯的颤抖,“只是爷派去的人,从不提及三爷府。只说是京城大阿哥府的,想要蒙古喇嘛助一臂之力。”
习秋的话,像是极细极薄的锐利刀锋划过肌肤,划过时也许似是文字叮咬一般,不觉疼痛,可也只需瞬间,皮开肉绽间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一大片衣衫。子佩只觉自己的胸口一点一点凉了下去。甚至,有一瞬间,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前朝势力盘根错节,自太子被废,人人自危却又蠢蠢欲动。这些道理,她出身名门望族又怎会不懂?
子佩的心,突突的跳着,脑子乱做一团。
“格格,奴婢实在猜不透三爷...太子已经倒台,三爷为何此时选择了大阿哥下手?”
习秋是原话照搬,一知半解。可子佩却明白了。
这三爷想必是一直观望,见大阿哥无缘帝位,皇上又有修正之心,便是立刻倒戈趁机将大阿哥打入深渊此生不得翻身。
“习秋。”许久之后,子佩开了腔,“打听着爷什么时辰回来,晚上我想见他。”
深夜,胤祉书房。
胤祉书房的灯火通明,子佩站在明窗外,能看到胤祉在书桌前的身影随着烛火晃动。
子佩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是如何知道他做的这些勾当。
毕竟这些年...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早就已经淡如水了。
可为了府中上下,子佩觉得她应该提醒一二。
推门而入,胤祉看到子佩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低头看向文案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你怎么来了?”
子佩走上前福了福身,淡淡道,“路过书房,看到书房灯火通明想来看看你是否安歇了。”
胤祉微微蹙眉不耐的挥手道,“爷这里公务缠身,你看过便可回去了。”
话到嘴边,子佩看到胤祉脸上的表情生生咽了下去,转身离开。
见到子佩出门,习秋连忙迎上去递了一个暖炉道,“格格怎的这样快就出来了?”
“不招人待见,又何必久留?”夜深露重,子佩的话也仿佛沾着露水重的向地面砸去,“习秋,我想开了。他的事,以后与我再无干系。府邸命运,也非我能把握,我又何必操心劳力?”
“我与他...”子佩漠然看着不远处的假山,道:“这一世担个夫妻之名,来世别再相见便是我这一世积德了。我现在只希望芸熙被禁宫中能平安无事。”
“那个奴才...”进门前,子佩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道,“明日给足了银子,打发了吧。他成日在府中这样提心吊胆,只怕命不久矣。”
......
刚刚入冬,京城便飘起了漫天雪花。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飞散,像极了春日里白桃花漫天飞舞的样子。春禧殿内,银碳烧的正旺,芸熙又在其中加入了一点紫檀,水仙花因这室内地龙温暖,也是开的正旺,香气袭人熏的人也慵懒随意。
“格格,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府啊。”芸熙成日懒洋洋的靠在明窗下的软垫上看书打盹,如雪却是心急如焚,“我这都快急死了。”
“急什么。她江云柔也困不了我一辈子。”芸熙将书盖在脸上,伸了个懒腰喏喏道“而且...就快了。”
“什么快了?”
话音还未落,胤禟庞大的身躯便压了上来,伸手呵着她的腰窝笑道,“你这妮子倒是消息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