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还有几个红衣官员慢慢出了大门,便见着宫道奔驰而来的马车,车至外朝门前,便停了下来,后面的路必须步行了。
“陛下,那卫四洲绝对留不得啊!”
“我听说了,他利用自己为饵,诱得泾北王入局,生擒了泾北王及其一干亲兵。他没有将泾北王这等逆贼押送来京城听您的发落,却私设刑场,烧死了所有泾北王亲兵,整个江岸业火连天,惨嗷不断,实是暴虐本性难驯啊!”
“陛下,您可以看清卫四洲其人真面目了,莫要再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了。”
卢贵妃说一句,为加强效果,还用力叩一个头。
承元帝道,“你说得容易。他这是为朝廷平反,难道要我当着众大臣的面儿,惩罚一个于国有功的功臣,这如何使得?!”
要真这么做了,回头就会被御史台那些酸儒子们挂上“昏君”的名号,直接骂出口了。近些年,他不过多招几个美人入宫,每月都要收到一堆批他“德恭不贤”的折子,就算让高庆筛选一遍,偶时还会有一两只漏网之鲁,搞得他心烦。
卢贵妃继续罗列罪证,“陛下,臣妾的兄长有消息,那卫四洲做完局之后未立即离开江北岸,还见了些人,您可知是什么人?正是前阁老柳氏一门。韩家的大郎韩非亲自接柳家人与卫四洲相见。陛下,你可知这其中厉害?”
一提到柳氏,承元帝果然神色大变。
卢贵妃知道这是承元帝心头大结,继续趁热打铁,“韩家六娘便是害死我儿真凶。现在韩家与卫四洲走得近,可见一斑。韩家竟然给卫四洲和柳氏牵线,摆明了这西州蛮夫是要结党营私,谋逆之心已经大成!”
承元帝眉头拧得更紧,手里还握着汤盏,指节也根根泛白。
“陛下,若这三方真的联合在一起,咱们就真的汲汲可威了。您亦知道,外面那些叫反叛的不过是小鱼小虾,不足为惧。不管是岭南王,山阴王,南阳王,都是明明白白的敌人,有天堑、有民心,亦有道义可阻拦他们的攻势,咱们尚有余力平叛。但韩家若真跟卫四洲、柳家人交好,势必威及陛下之位啊!”
“眼下,康儿也没了。也没有一个能真心为陛下分忧的人,臣妾每每思及,夜不能寐,实是为陛下忧之恐之。陛下——”
承元帝一抖,手中的汤盏碎了地。
他握拳猛咳几声,沙哑着声音,气息急促地问,“那……你欲朕当如何?”
卢贵妃道,“陛下,眼下若是能招卫四洲回京,便可直接将其拘下大狱,秋后问斩,此间可先派郭家的那个郭长怀稳住西州局势。那里距离京城山高水远,便是有些龃龉,也不可能立即威胁到陛下。如此,西州的兵权可徐徐图之,让卫四洲交出兵权,由我兄长接任,如此咱们便可高枕无忧。”
这法子,确实奇妙。
而偷藏在内殿门后的王姬雪听了,心头大跳。西州兵权,这不正是她翻身的大好机会吗?!
刹时,她整颗心都狂跳起来,回头就往外走,想去寻人带消息出宫。
高庆看着这一切,心下不喜,也没阻止。
王姬雪的消息传给谁呢?自是她的父亲大人王安楠。王安楠曾在西州做了近十年的校尉,是真正带兵打过血仗的将领。胜绩虽不显,但好歹在任时期,固城守边任务完成得尚算妥帖,顺利躲过了西州破城的惨烈。就资历上来说,接掌西州兵权,尚算可行。
最重要的是,王安楠一直秉承了王家的纯臣风格,几乎不与朝中臣属结交谋私,家中两个儿子结亲的人家也都是清流一派官员。王家三个男人官身清明,虽无大功,亦无大过,不用担心他们接收了兵权,跟哪个门阀世贵结盟,威及皇权。
高庆也不得不佩服,这个王姬雪虽不算多聪明,但在某些事触觉上确也有些机敏。否则,在卢贵妃把持的这个两年无新子诞生的后宫,得到皇帝宠护,相当不易。
那送消息的人刚出殿门时,之前那快马疾驰来的人已经踏上了殿阶,向通禀太监求传了。
通禀太监正好是卢氏一派的,一时推脱来去,就是不去通传。
来人见状,好话不听是吧?
抬脚就是一踹,直把那小太监踢得滚下了白玉石阶,嗑了个头破血流。
“陛下,好消息!”
卫四洲大喇喇冲进殿内,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圆包裹,笑得大白牙霍霍发光。
这喜气洋洋的操作,与大殿中的阴云密布、愁云惨雾开成鲜明对比啊。
他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宫人,警告的,提醒的,叫“大胆”的,无一不是阻拦的姿态,除了高庆。
“卫四洲?!”卢贵妃惊叫出声,“大胆,擅闯帝宫,目无君上,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她说完,现场只有太监宫婢们面面相窥,犹豫不绝,全看向龙座上的承元帝等发令。
承元帝心头很震惊。
这个男人不是应该还在北江岸吗?怎么这么快就回京了?还要跟他报告好消息,擒获泾北王叛逆曹奕的事情?难道他不知道整个京城都在传他要谋逆吗?他就不怕,这次进了京城,入了皇宫,再也出不去了?
卫四洲似乎是完全无视了殿内的诡异气氛,进门就开始说起活捉泾北王的“故事”。一个阴谋诡计,被他舌璨莲花一通编吹,变成了一个跌宕起伏、惊彩绝伦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有顾老二邂逅郡主的香艳段子,有他自己机智果敢,以身做饵,甘愿犯险,还有现场激斗时的大义无畏,各种吹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