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乏一二两趣事,说得声情并茂,让一群宫宅们听得惊叹连连,目瞪口呆,叹为观止。几乎把卢贵妃带来的风暴都抛到了脑后。
“陛下,那曹奕当年杀了我们应龙村368口人,是臣的灭族仇人。臣知私扣下该人于理不合,特赶来向陛下告罪,求陛下容许臣多一些时候,好好折磨这混帐王八糕子一顿,再把他身边的余孽铲除干净了,再送到京城,听凭陛下发落。”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很符合卫四洲一惯的直率风格。
看似有些任性,也很顾及皇家朝廷颜面;有让人拿捏的小辫,但距离逆天不义还差得远。
这样瞧着有明显缺点,不时暴露自己短板的臣子,其实最让君王放心。
若没有发生太子和韩家六娘的事儿,承元帝其实是想一直重用卫四洲的,可……
“陛下,这是我从那曹大头船上搜到的皮子,这皮子啊以我做了多年皮毛生意的眼光来看,当属上上乘。故而特地剿来,献予陛下。陛下腿脚易寒,正是做个腿笼子。”
说着,他就把手上提的那一大包裹打了开,一块上好的金虎皮辅展开来,油光水滑的毛色,金灿灿的虎王纹,乍一看就极为炫目,仔细分辨更叹毛水之好,当属珍品了。
他双手呈上,高庆忙上前接过,说了句“有心了”,一瞬间接到男子黑眸,便感觉似有雷奔过耳,眼前电闪,其势之烈唯恐避之不及。
承元帝抚着那虎皮时,心头百味杂陈,再对上男子投来的拳拳眼神,尤似膝下绕子的孺慕之色,更是矛盾纠结了几分。
不过,帝王的怜疼心惜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卢贵妃喝声斥责,“安西王,你莫要在此混淆陛下耳目。你别以为,你私下见叛党柳家的事,陛下一无所知。来人,把他抓起来!”
这是第二次。
周围的宫人又朝前跨了一步,但皇帝仍是没有下令。
卫四洲一脸怪异,“贵妃娘娘,卫某很奇怪,我们几乎从来没照过面儿,您哪来那么大的气儿,今儿见了面对卫某喊打喊抓的。卫某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他这微微侧转身,面向卢贵妃,高大的身形将窗外投入的日光都掩去,在卢贵妃身上投下一片隐翳。
卢贵妃气势一滞,背光中的那双黑漆子清正,凛洌,似乎没有情绪,却让人不寒而栗。
哪里得罪?这还用问。杀子之仇,不供戴天!此子犯下这等滔天大罪,还敢在她面前慌称“无辜”,简直笑话!
可惜,她这满腹的恨怨,不能喧之于口。
突然,承元帝开口了,“安西王,你当欲朕,如何赏赐于你?”
卫四洲立即跪下了,拱手道,“陛下,臣自知此次擒王之举,诸多任性违律,不敢向陛下请功。只求陛下一件事儿!”
“何事?”
“臣实是心悦韩家六娘,求陛下为臣做媒,向韩家求个亲。余愿足矣!”
卫四洲再抬头时,满眼欺翼,当真是把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演译到了极点。在场上下人等,无不失声惊怔。
这家伙搞了这么大个阵仗,就为了跟韩六娘求亲?这韩家六娘到底多大的魅力,让这位几乎纵横整个大魏的蛮夫,如此心心念念,被打出府门也要千方百计地曲线求国,求婚的招儿都用尽了。
说完,他又一垂头丧气,“早前,听说除了陛下,太后总领我大魏妇德,也可以赐婚。我还想请太后帮个忙的,可惜……太后她老人家不待见我。陛下,我就只能再来求您了,帮帮忙吧?
臣早前还去看了太医,太医说,臣年少打拼受伤太多,若不好好将养着身子,早日传宗接代,怕年纪再大些,就有心无力了。臣一直都羡慕陛下儿女成群,臣就只想讨这一个媳妇儿,生一个娃娃,便心满意足了!”
噗嗤……噗嗤……噗嗤……
好好的一场“恶人先告状”大戏,生生地被卫四洲这蛮夫扭成了一个家庭伦理喜、剧。
一直隐身后方的高庆见状,心头更为震撼,惊异。
此子,能屈能伸,机敏狡诈,却又不失情义,能成大事儿啊!
闻听此言,承元帝的情绪也有一瞬间衔接不上了。
卢贵妃气得在内心轮了卫四洲几十道。
此真乃竖子,小人。
“臭小子,你休想!”
突然,一声高斥从殿门外传来,直直冲到了卫四洲面前。
卫四洲连忙收敛了一脸无赖样儿,躬身行了大礼,唤了声“老国公,阁老”,退到一边乖乖站好。
要是明眼点儿的,就会察觉这厮“恭敬”的表现都是有区别的。对着皇帝是舌璨莲花,叩拜随性,面对韩家王家人,恭敬郑重许多。
“陛下,老臣不才,斗胆求见陛下,为我家六娘和府中家丁护院18条人命,主持公道啊!”
两道苍老的声音,重若千钧,滚雷而来,震得人心神微颤。
老国公,斑斑白发玉冠高束,白眉如刃倒竖,老当益壮,气势不减。他年近八十,依然身板挺直,目光如炬,眼神电闪般横过地上伏跪的卢贵妃,卢贵妃也不敢直视其目,眼神闪躲开去。
王阁老袖手垂立,目光清朗,不怒而威,君子端方,数十栽亦是不减当年身为大宰辅的雍容气度。
这都是老人瑞了,在场无人能及其年岁阅历,均要低头表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