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笃定地点了点头:“是,当晚客人不多,零星几位,故而阁中还算安静,奴家的确听到了笛声或许不是笛声,但是很像,调不成调,奴家一直以为是阁中哪位妹妹在练曲儿,便没有放在心上。”
“可昨晚奴家又想起了那晚听到的声音,一时兴起便挨个儿打听了一番,阁中会吹笛子的姑娘很少,学的大多都是古琴,琵琶,排箫这些近年讨喜的玩意儿,那个学笛子的姑娘都说近来恩客都不来了,也就没有学新曲子,那晚奴家听到的声音,与她们无关。”
诚然她也想过会不会是从巷子里传来的,可步月阁近年来风生水起,将附近半条街都买下来了,宵禁之后除了阁中笙乐,压根不会有人乱吹曲子捣乱。
她觉得蹊跷,又想到了身亡的小侯爷,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愣是睁着眼犹豫了半宿,天亮后便雇车前去驿馆,到了门前才从驿馆的人口中得知天虞山的诸位仙君今日启程前往北若城,忙让车夫改道,匆匆赶了过来。
“奴家不知此事是否与身故的小侯爷有关,但奴家记得仙君说事无巨细,想起什么都行。”她也学过不少乐器,自诩过耳不忘,却着实不知该如何形容那阵笛声,无论是玉笛,竹笛,红木笛,发出的声音都与之有细微的差别。
似乎更低哑一些,与长萧倒有几分相似。
听完她的话,云渺渺陷入了沉思。
古怪的笛声,恰好在小侯爷离奇死亡那晚,这其中有什么连系么
“掌门,时辰不早了。”身后弟子出言提醒。
她陡然回神,眼下前往北若城更为紧要,此事只能容后斟酌了。
“多谢姑娘提醒,姑娘先回吧,此事在下记着了。”她拱手一礼,客客气气地将倚翠送走。
孟逢君看了她一眼:“笙乐控人的法术的确有,但能致死的却极为少见,修为不足连自身都会受到反噬,城中若真有身怀这等本事的妖邪,咱们应当早已有所觉察才是。”
倚翠说到底只是一介凡人,且那晚应当也饮了酒,是否清醒都很难说,她的证词究竟有几分可信尚且两说。
云渺渺眉头紧蹙,召出灵剑:“先去北若城查清妖尸出现的源头,此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她牵着司湛,同应燃等人道别后,率众弟子御剑而起,越过城墙,离开了朝云城。
临行前,身后传来了云霆一字一顿的提醒。
“优柔寡断,必反受其害。”
她以笑回敬:“终不及宰辅大人雷霆手段,有舍有得,半生风生水起。多年颠沛流离,生死无常,幸遇真心人,得师长教诲,没有活成二位所期的模样。”
第561章 重回故里
离开朝云城后,云渺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司湛抱着她的腰,望着她目不斜视地穿云过风,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难过。
她方才的话他其实没听明白,但就是觉得难过。
不是他,是她难过。
其他人都很识趣地闭上了嘴,连孟逢君都没有多言一句,偏偏有个没眼力见的,凶巴巴的一张脸,往她跟前凑。
“你方才不够凶。”他瞥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道出感想。
云渺渺似是从久远的思绪中收回了神儿,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笑了出来。
“难不成我要扑上去啃他一口解气么?”
重黎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嘴角:“你就是顾忌太多,怂得很。”
她一阵无奈,摇了摇头:“我不擅骂人,要不下回您来?”
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云渺渺低头瞧了眼他脚下的剑,英招被他收起来了,也不晓得他从哪儿弄来的这把中品灵剑,剑身纤长,像是女子所佩,他站在上头总有种说不出的寒碜。
不过至少不必与她和阿湛挤在寸情上了。
出了朝云城,一路向南,半日光景便能瞧见北若城,只是一路过去,还经过两座城池交界,尸横遍野,还有不少妖尸浑浑噩噩地走在山林间,即便从断坡上滚下去,磕得一头是血,也浑然未觉,起身继续往前走,若无血肉作为口粮,这些妖尸撑上几日,便会倒在路边。
遍地尸身,没有人轻易下去查看,而这一路也没有看到一个活人,天地间一片诡异的死寂,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目睹这等惨绝人寰的景象,不少弟子已然面色惨白,浑身发僵,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住了心肺,喘口气儿都甚是吃力。
终于抵达北若城下,只见城池衰败,一片狼藉,昔日繁华面目全非。
本以为朝云城的境况足以称得上严峻的弟子们望见这般景象,才晓得何为人间地狱。
数丈高墙,血迹斑驳,城楼上的令旗也七零八落,城门大开,无人看顾,路边数具尸体皆是缺胳膊少腿儿,连一具全尸都找不到。
血肉模糊,有撕咬的、抓挠的伤痕,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妖气。
还有不少散落一地的人骨,沾着泥灰,已经没有血肉了,应当死去多年所化。
“连白骨都能诈尸吗?”众弟子不由骇然。
城外尚且如此,入城后境况更为可怖。
正如卷宗中所言,城中百姓皆化妖尸,行走与街巷间,骷髅从坟内爬出,撑着松散的骨头,生前被砸塌了一半的头骨上,只剩下左边黑洞洞的眼窝,甚是吓人。
他们四处张看着,找寻着血肉,毫无神采的眼睛望过来,那眼珠子仿佛随时会掉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