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烺顿住脚,转头看了她,下一刻,他就一手放置耳后,佯装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元月晚顿时气结,明知他是听见了的,大大方方接受自己的道谢不就行了?偏生还要做出这般令人生厌的举动来,这不是上赶着找打吗?
当然了,打她是肯定打不过的,所以她抬脚就走:“听不见算了。”
陈烺站在原地,蓦地笑了下,又追了上去:“哎,这可不行啊,你好歹把话说清楚,不然我这心里总是惦记着。”
“那你就惦记着吧。”
“别啊,你再说一遍。”
“说你个大头鬼!”
“肯定不是这句。”
“说你是个傻子。”
“也不是这句。”
“你很烦哎!”
“你才知道?”
“……”
第49章
自宫里回来后, 元月晚姊妹少不得要将各宫娘娘们赏赐下来的东西拿给她们祖母过过目,若有喜欢的,还要分给各房。
如此热闹一番, 不知不觉, 夜也深了, 各人就道了别, 各自回房。
元月晚和元月华的屋子离得最近, 只剩她们姊妹时, 元月晚有意叫竹心和元月华的丫头兰若离得远一些,自己则同元月华挽了胳膊,走在前头。
“明人不说暗话,华儿,你告诉我, 那天在戴云山上,同你一处的那个男子, 他到底是谁?”元月晚开门见山, 径直问道。
元月华顿时就瞪大了眼,她不可置信地看了元月晚:“你, 你怎么知道?”话一说出口, 她就意识到自己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了吗?当即又羞得满脸通红。
元月晚就笑了,拍了拍她的背:“好啦,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这是好事啊,总比被人盲婚哑嫁的好。”
元月华感激地笑了:“这话也就你会说了,旁的人若是知道了, 怕是要戳着我的脊梁骨骂了。”
元月晚取笑道:“你既知道别人会戳着你的脊梁骨骂,那还敢去见他?”
“我……”她又害起羞来了。
“可见是真喜欢了。”元月晚替她说了出来。
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元月华在思忖片刻后,重重点头:“是,我很喜欢他。”
元月华喜欢的这个人,叫杜仲琪,来自一个没落了的书香世家,父亲如今在江州做一个小官,他为求学进的京,就读于白鹿书院,与越国公府三公子元月清是同窗。元月华第一次见他,就是在元月清的书房里。
“说来也是好笑,当时我为三哥亲手调的一味香,倒给他熏得眼泪都出来了,一面拿衣袖擦眼泪,一面还跟我道歉,说是他的问题,绝不是我的香有什么问题。”元月晚房中,元月华说起当初和杜仲琪相识的场景,还忍不住要笑出声。
竹心送了桂花小圆子进来,元月晚示意她先吃一点,当是宵夜了。
“听你这样说,虽是个清贫人家的孩子,但倒也勤奋上进。明年科举若是能高中,让他来家里提亲,没准还是能成的。”元月晚思忖着说道。
元月华不觉又红了脸:“说什么呢?”
元月晚看了她笑:“怎么,都有胆子去外头幽会了,却没胆子承认自己想这事儿?”
“我……”元月华撇过身去,“我没想!”
就这,还死鸭子嘴硬呢。元月晚心中好笑,又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像我先前说的,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这是多少女子都求不来的事情?”
元月华不言语,汤匙拨弄了碗里圆滚滚的小圆子,半晌,她才抬头看了元月晚,问道:“你呢?嫁给靖王殿下,你开心吗?”
元月晚想,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白天她才这样问过宋金玉,这夜里就轮到她自己了。
“我们不一样的。”她盯了那盏跳跃的灯火,喃喃着又重复了一句,“不一样的。”
十月初六,易佩瑶出嫁。
前一天晚上,元月晚去陪她,两个人躲在帐子里,点一盏朦胧的灯,床当中摆一张小桌,桌上满是蜜饯、茶果和点心。她们就吃着东西,漫无目的地闲聊。
“你说也是有意思,”易佩瑶嚼着一枚桃脯,面颊一上一下,“明明在京城就有这么多兄弟姐妹,可我偏偏爱对你这个远在南边的小丫头片子说话。”
“注意下你的言辞,”元月晚歪着,摆弄床上挂着的香包穗子,“再要不了多久,当着人你还得给我请安呢。”
“你倒是学得势力了。”易佩瑶笑着拍打了她一下。
也已经很深了,外间传来上夜妈妈们的声音:“小姐们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她二人笑着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
灯花噗地一声响,易佩瑶怔了怔,说:“也不知道他这会子怎么样了。”
元月晚心里清楚,这个“他”是谁。
思忖半晌,她还是决定告诉给易佩瑶知道,从他自杀,到如今的状况。
“他现在很好,将养了这一段时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心志尚且颓废,也不知明年科考,他可还要参加。”元月晚无声叹了口气。
易佩瑶却没做声。
元月晚转头看向她时,她正抬起一只胳膊,往眼角抹了一下。
元月晚只当没瞧见,依旧转回了头,看向帐顶那只小银香熏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