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约莫有七八层高,段桓眯眼望着,见少女如同断翅的鸟儿般坠落下去。
而顾言风更是离谱,一袭黑衣踏着墙壁跃到三四层楼的高度,准确无误地接住了跳下来的江月旧。
男人单手将她搂紧,护在怀中,旋了个面,飞速摔了下去。
等到段桓下了高楼,只见少女趴在顾言风胸膛上,一截雪白的腕子还死死揪着男人的衣角。
而后者仰面躺在地上,支起一条腿,粗粗喘着气,眼里尤为黑亮。
方才在段桓那一箭射出去之前,顾言风就已经先出了手。
哪怕隔了半条街,男人掷出的飞刀仍不失准头,直直扎进刺客的后背,贯穿心脏。
顾言风腾空而起杀了为首之人,又特意落在钟楼底等着少女跳下来。
他凭什么就这么笃定,笃定江月旧愿意相信他?
段桓没思索出结果来,心头愈发烦闷。
“公主,已经没事了,微臣送您回宫。”
男人轻轻执起少女的手腕,想要拉她起身。
江月旧一时间没有动作,身上披着的大氅倒是滑落了半边,露出些斑驳的红痕。
周遭侍卫甚多,见此情状,纷纷诧然着低下头。
心里却叹惋,可怜的公主定是已遭歹人凌/辱。
顾言风抬手一拢,将那大氅兜头盖住少女,重新揽到自己身前。
男人挑着眉头,表情散漫,颇有几分在与之叫板的意味。
“顾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段大人失职了。”顾言风单手圈着少女的腰肢,分寸不让,“从现在开始,就由属下来负责公主的安危。”
第54章 伍肆
回宫的路上,江月旧才知道顾言风为了救她,折了支手臂。
眼见少女越走越慢,男人顿了顿足,回头瞧她,却并不说话。
江月旧抿抿唇,此刻没什么心思再装傻子公主。她觉得顾言风实在对她很好,好到让她难过。
怎么每一世的攻略对象,都不是他呢?
“公主可是哪儿不舒服?”
少女驻足站定,默了片刻,闷声闷气道,“昭和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男人勾起的唇角慢慢落下去,“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江月旧垂着眼,“昭和会让皇兄给你很多很多赏赐的。”
“公主觉得属下救您是为了赏赐?”
顾言风彻底不笑了,眉梢下压着,紧盯住少女看似柔软的发顶。
“总之皇兄同昭和不会亏待你的……”
江月旧嘟囔着匆匆说完,脚下步子越走越快,逐渐跑到了前头去。
男人跟在后边,琢磨着话里的意思,最后竟琢磨出一丝关切的意味来。
这小傻子莫不是在担心他与段桓闹翻了,无地自处?
顾言风想通了,俊容上又是一片云销雨霁。他跟在少女身后,三步一唤,“公主,您和陛下要赏赐属下什么啊?”
江月旧听出男人语气里的欢愉,心里虽纳闷,嘴上却回道,“赏你一屋子金银珠宝。”
“臣不爱财。”
“那赏你一屋子美人姐姐。”
“臣也不好色。”
“……一屋子珍馐佳肴?”
“臣更不贪吃。”
少女磨牙,回头瞥顾言风,“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后者见她气呼呼的模样,似乎根本没受方才绑架一事的影响,遂放下心来,作无赖状指了指自个的胳膊,“公主给属下赏几个太医吧。”
江月旧一下偃旗息鼓,眼巴巴凑了过去,拉他的腕子问,“是不是很严重?会不会接不上了?”
男人唇间溢出声轻笑,顺势将整个人都挂在少女肩上,哎哟哟地叫唤道,“属下要是再也不能用剑,那还不如,不如死了算了!”
江月旧一听,立刻慌了神,小手紧攥着他的腕子劝道,“不会的不会的,昭和给你找全大晋最好的大夫,一定能给你接上胳膊的!”
顾言风一低头,就看见了少女面上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男人得逞地翘唇,一路上继续哼哼唧唧装可怜。
他才不要什么赏赐,他要互相亏欠,他要再难两清。
他要她心里,一直都记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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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平帝怒气冲冲赶到万寿宫时,太后正坐在窗前插花。
寒冬腊月里,白玉瓷瓶中孤零零摆了支腊梅,并无多余的装饰。
“陛下今日来有……”
女人话没说完,手中的瓷瓶已被晋平帝摔砸在地,连同着那支无辜的粉梅花。
“放肆!”
太后被那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后退了数步,不可置信般看向年轻的帝王。
晋平帝虽不算什么大孝子,但也素来恭顺,此番却涨红了脸,“朕看母后才是放肆!”
男人抬脚踢开跟前的碎瓷片,龙袍随着动作翻起一道金色的波浪,“昭和是朕的亲妹妹,她若出了什么事儿,母后可想好后果了?”
太后气得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着,眼里泛红,“她是陛下的亲妹妹,哀家就不是陛下的亲生母亲了?”
“正因为您是我的亲生母亲,所以朕自始至终都给您留了余地。”
晋平帝闭目,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惠妃当初与您情同姐妹,您……如今连她唯一的女儿还不肯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