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得不承认,当他眉眼含情,只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不说话,江月旧也愿意把整颗心都交给他。
只可惜江月旧现在是傻子公主,不能随心所欲,只能不解风情,装傻充愣。
江月旧褪了男人大半身的衣裳,借着涂药之余,摸摸捏捏,属实揩了许多油。
吃不着猪肉,总得喝点肉汤吧。
少女暗自窃喜之际,突然瞧见顾言风后背上有一大块烫伤的印子。
自肩头往下,几乎遮住了小半个后背,一直蜿蜒到腰际。
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才会留下这般骇人的伤痕。
江月旧的心又开始发软,恨不得化成一江春水。她用指尖沾了药膏,一点点在那狰狞的疤痕上涂抹均匀,面颊上一双柳眉也随着动作愈发蹙起。
半晌,少女才瓮声瓮气道,“昭和往后不哭了,你也,不要受这么多伤……”
她后半句话说得轻如蚊哼,男人一时间没听清,于是偏头想要问个明白。
而江月旧本伏着身子,埋首涂药,顾言风倏然一回头,就正好径直与她撞在了一起。
少女捂着撞疼的脑壳,哀怨地看向罪魁祸首。
男人额角先前被筷尖划伤,现下血迹已经干涸,只留下一道弯月似的伤口。
江月旧心虚地收回视线,“你别乱动,不然又要流血了。”
顾言风存心调笑,眉梢一扬,“公主心疼了?”
“昭和一点儿也不心疼,你活该!”
少女牙尖嘴利,说完却不忘给男人的额头也上了药,心里却想:
这一哭二闹都行不通,看来必须得使出杀手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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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公主的丧事举办的尤为隆重,堪比国丧。
外边哭的哭,忙的忙,而当事人却整日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逃跑。
本来以死相逼是江月旧最瞧不上的法子,毕竟谁会比自个更爱惜你的性命呢。
往日在青楼里边,若有姑娘们想要轻生,江月旧总会冷眼瞧着,然后带着她们去军营或者下等妓/馆绕上一遭。
见识了更加生不如死的场面,眼下被贬为官/妓乐人也就没那么糟糕了。
可现在她却要演一出上吊自尽的戏码,也不知顾言风会不会真的上当。
江月旧搬了小凳子,然后掂量着白绫,往那横梁上使劲一抛,再打上个死结。
万事俱备后,少女敞开屋门,冲外边大喊道,“放我出去!昭和不想活啦!”
闻讯而来的只有顾希希。
她刚迈进院子,就瞧见江月旧站在凳子上,使劲揪着白绫往细白的脖颈上套。
奈何她的手法实在不娴熟,套了半晌也没将自己挂上去。
后者看不下去似的,走上前把江月旧拎到一旁,自己踩到凳子上做示范。
“这下巴要往里收一些,白绫也得绕紧一些……”
顾希希边说边奚落,“你怎么连上吊都不会?”
“……”
这是正常人该会的技能吗?
少女委屈地瘪嘴,时不时望一眼门外,却始终没望到想见的人。
“别看了,上吊还没学会,一会儿我哥真来了,你怎么演戏?”
顾希希突然提高几度嗓音,炸惊雷似的在她耳畔响起。
江月旧郁郁地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托腮,颓丧着问,“顾希希,你有没有特别喜欢,但是不能靠近的人?”
后者愣住。
少女话题转的太快,偏生顾希希接受的更快,一下子就将话听入了耳。
她有绝对不能靠近的人。
那个人现在生死未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庆幸自由了,也难过自由了。
顾希希攥着白绫的指尖微微发颤,她咬着唇瓣,面色萎靡,然后一瞬间做了决定。她将脖子钻进白绫里,脚下一踢,踹翻了凳子,整个人像条垂死的鱼,悬在钩上,奄奄一息。
少女被那凳子翻倒声惊动,一抬头,就瞧见顾希希挂在白绫上,将将要喘不过气的模样。
不是吧,教着教着,把自己教进去了?
江月旧顾不得腹诽,飞快地冲上前抱住她的双腿,用力朝上一举,二人便双双后仰着跌在地上。
少女拍着顾希希的后背,慢慢替她顺气,“这是昭和的白绫,你若想上吊,自个找一条去!”
后者不语,惨白着脸,眼眸盯着远处发呆。
过了好一阵子,才低低道,“该死的人,是我。”
她在地狱里受尽折磨,却因恶魔施舍的一点温存而无法逃脱。
顾希希明白,如若她能杀了段桓,定会与之同归,血溶于血,再不分离。
她恨他,也很想他。
第59章 伍玖
最后还是由顾希希请来了自家兄长。
男人进门时,江月旧正蹲在小板凳上,盯着长长的白绫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言风跨过门槛,走到少女跟前,瞧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并不开口。
现在再上吊好像有些迟了。
江月旧垂眼瞄了瞄男人的腰间,然后出其不意地站起身,拔出长剑,直逼他的咽喉处。
后者身姿挺拔,就连步子都没退开半分,微一抬手,只凭两指就牢牢捏住了森白的剑刃。
如此,少女便没法再往前送去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