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伍就高兴接过了,见那小狼崽一副受了委屈,焉了吧唧的可怜模样,倒是比黄花菜还要怏怏许多。于是他便伸手替它顺了顺毛,还挠了挠它的下巴。
只见那小爪子在空中虚虚一蹬,竟是趾尖皆分开,嫩色的小肉垫清晰可见,乍眼瞧去,像是开了花。
大抵是被挠得舒服了,小狼崽扭了扭身子,下意识抬着下巴,仰头蹭了蹭沈伍的手心。还有粉红舌尖乖顺似的舔了舔,酥酥麻麻的触感有些发痒,更是惹得沈伍直想发笑。
被阳光照射的田地,与那丛生的油菜花一同散发出温暖芬芳的气息。温和清爽的春风裹挟着花儿浓郁的馨香,掠过一望无际的山野,掠过潺潺嗡鸣的溪涧,直冲向辽远天际的虚空而去。那股子凛冽的清香不可抑制,却是在此处历久弥新。
忽见得一群叫不出名儿的鸟雀在天际掠过,方才还排着队儿下一瞬便一哄而散。
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个娃娃的小奶音:“阿婆,你快看呀!花花全都飞起来了!真好看呀!”
“嗯?”
闻声,正在田埂头搬了个小板凳坐着嗑瓜子的阿婆掀了掀眼皮,抱着娃娃朝着田野处望去。
就见远远望去,一片金黄色的花雨忽得撒了满地。又是一阵春风刮过,掀起一阵香风。飞旋的花儿在空中漫漫飘落,恍如翩跹之蝶。再瞧得仔细些,就见花雨之中似是还有个身影,影影绰绰。
未等在花雨中站稳身形,沈肆又是一个旋身,向那飘落花儿挥出一阵拳风。双手紧握成拳,姿却在转身之际便是摆正了。不料仍是脚下不稳,竟直愣愣就朝前扑去。
要说也怪不得她,这般娇瘦的身子可比不得那些从小习武的人家。原先数年来都在沈家受尽苛待,身子也总是常年瑟缩着,不够挺拔。不仅是比同龄孩子矮上些许,连力气也算不上多大。因而这段日子以来,即便她再如何努力练习基本功,脚下功夫仍是这般不扎实。
却见原本坐于石板上的祁玖一个飞身而起,便是来到她面前,朝她胸口挥出看似轻飘飘的一掌。
她分明没使多大劲儿,却是掌风凛冽!
猝不及防,沈肆硬接了这一掌,顿时被震得倒退了两步。沈肆只觉呼吸越发艰难,伴随着胸口起伏,只传来剜肌剔骨般的抽痛。她两眼一黑,头昏目眩,勉力想睁开双目。但每次努力,都会因难耐的抽痛,重新沉沦回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竟是要她腿软单膝跪下,双手撑地才得以稳住身形。
“姐姐!”一旁抱着小狼崽的的沈伍也没什么心情替它顺毛了,赶忙将小狼崽放回地上,便是满脸紧张地瞧着她们那边。
祁玖随手捡起路边的一根树枝,朝着身前轻甩了几下,甩去那赘余的几片枝叶。分明不过拇指粗细的一根树枝,在她手中却仿佛成了什么不得了的至尊宝剑。
就见她眼神凛冽,似是蕴了寒气。下颌微扬,眼中杀意不减。
以花为屏,绿叶为障,一花一叶皆是能夺人性命的利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谓取人性命,不过眨眼一瞬。此刻在她手中的哪儿是什么枯木,分明是一把可随时夺人性命的利刃。
未及她再度出手,便见原本半蹲在地狼狈喘气的沈肆却是一个暴起,手中还握着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匕首,冒着寒光!
末了,就见一道冷光划过,一人便是应光而落。
坠落者,正是沈肆。
而那手持树枝的祁玖却是在半空中一个轻巧转身,长袍衣摆几次翻飞,才是足尖点地,轻飘飘落下。这般英姿,若是身披战袍,手持银剑……那般模样才是堪称风流。
“姐姐!你没事吧!”
沈伍也是瞧不下去了,几次想要上前去将倒在地上的沈伍扶起,却都被祁玖那般淡漠眼神吓回去了。只好默默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我曾教过你。”祁玖淡淡开口,“暗杀可与刺杀不同。”
沈肆狼狈地自地上爬起,捂着胸口轻咳几声,目光灼热地注视着面前的祁玖。也不知此刻如此冷酷无情的祁玖,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容的祁玖,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我也曾说过,你若想要习武,下山去镇上寻个师傅便是,我教不了你。我能教你的,可只有那些夺人性命的杀招。”
“小肆记得。”沈肆收了匕首,垂了头,看似有些怏怏,说话也是没了力气般。
祁玖也不再多说,随手又将那根树枝扔在一旁,便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
“仍需努力。”
归家之时,三人皆是提了一大篮子黄花。原道是这次采了不少油菜花,便是用作炒制菜油。
“花间在瞧些什么?”祁玖才放下菜篮回到大堂,便见自家夫郎正一脸思忖模样,对着掌心发愣。
陆花间见她回来,便是难得主动开口:“有个岁数大的阿公教了我怎么看手相......不如花间也替妻主瞧瞧?”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双粗手罢了。”嘴上这般说着,祁玖却仍是伸了手。只觉手心一片温润莹滑,细腻无比。原来是陆花间忽然握了她的手,掌心相碰,反倒是她的掌心指尖,覆了一层薄茧,摸上去算不得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