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早就使惯了长剑,舞惯了大刀,即便已然归隐了数月,仍是有些粗粝。时间揉碎了记忆,却是身不由己忘却那般过往。
“好看。”他朝着她笑,眸光闪烁。
“我倒是知道个偏方,用些柠果,用温水泡上几天便可褪了。”说着,陆花间低眉思忖着,指尖细细描摹着她掌心的纹路。却有些心虚,他哪儿会看什么手相。虽说是找了替她看手相的幌子,心里却没羞地想着是在揩油。
白嫩的指尖在自己掌心轻触,倒是有些发痒。祁玖却也不曾收回,任他摸了。
直到陆花间才觉牵着手的时辰的确是有些过长了,着实不妥。正想收回,反被祁玖一把拉住,轻轻揉了一把指尖。
“近些瞧你脸色倒是稍许红润了,不过要想好生调养,看来还得再补补。”祁玖笑道。
闻言,陆花间便是眸间流连,长睫不过稍稍敛了些许,又抬眼忽闪地看向她,嘴角微扬,也是含蓄地笑了。
“啊,对了,弃儿呢?也不见他回来。”
“似是又被张暮烟拉着出门去了。”祁玖语气无奈,一想起那个姓张的女子便有些头疼。
张暮烟......此人不知是善是恶,愣是她也查不出多少讯息。只知此人身份定然非同一般,也不知出现再次究竟为何故。如今同弃儿走得那般近,说不忧虑自然是假的。可见她对弃儿那般上心......祁玖便也任她去了。
陆花间倒也是习惯了。张暮烟对弃儿那心思,可谓凡是个明眼人都瞧出来了。若是弃儿愿意,他们也不好拦着。
倒是沈伍,想起清早在门外就听见的对话。似是弃儿一早就被邀去张暮烟家看书了,似乎......还有什么好酒要请弃儿喝。正欲开口接话,又想起张暮烟那不知有何意味的眼神......最终还是不曾开口。
“尝尝,桂花酿,不醉人。隔壁大婶家送的,酿了好些时日。我偷偷尝过几口,真不愧是称作佳酿。”
隔壁家中,张暮烟随意一掌拍碎了酒坛的封泥,替面前的弃儿斟了一大碗酒。
“......啊?我记得祁姐姐曾说过,似是好喝......”却也没说醉不醉人。弃儿虽心中有些疑虑,可见她已伸手将桂花酿递到自己唇边,也没好意思推托,便是就着她的手喝下了。
才浅酌几口,淡淡的桂花香便在唇齿间绽放。酒香并不浓烈,那般甘甜滋味却是醇香四溢。
“我说了,不醉人,对吧?弃儿也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了,这点酒力应当还是有的吧?”张暮烟眼底带笑,换上了一身轻薄衣裙的她,此刻竟是愈发显得有几分美艳动人了。
弃儿瞧着她,只觉心间怦然,不知不觉便是又低头喝了几口桂花酿。
面前女子分明是一副娇弱美人的模样,却是说话蛮不讲理。偏偏就是这般不知礼数的女子......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可这些日子来,她待他的好,他都看在眼底......
“这般年纪,也可以嫁人了。”轻声说罢,也不知面前的人可否听见,弃儿便半敛了眸,再不敢看她的眼。
两人便是在屋内尝着家常菜,品着佳酿。不过在此方寸天地间,酒香便化作稍迟的温存,在心间不断思量蔓延。
酒过三巡,张暮烟终于是开口了:“弃儿,你可知......”
弃儿却是放了碗筷,面无表情一下子站起,反倒吓了张暮烟一跳,一时心中不定,住了嘴。
他也不说话,只是站着愣了半晌,眼神茫然。似是觉着这般站着有些许不妥,这才皱了皱眉,喃喃:“夜深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接着,他便是脚下踉跄,一把推开大堂木门迈步出去。
张暮烟慌忙跟出去。
就见弃儿迟疑地站在门口,似是正辨认着这是什么所在。就见他不知低声自语些什么,那面颊飞红,明显是真的醉了。半晌,他撞开另一侧虚掩着的木门,竟是当成了自己的房间,闪身便走了进去。
张暮烟在身后跟着,虚虚护在他身后,生怕他脚下不稳摔了,本以为弃儿是想夺门而出会自己家去,却不曾想他竟是闯入了自己屋内。
这算什么?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她心底暗笑,只是弃儿这般不知警惕,到更是令人忧心。
弃儿在屋间自然地脱去外衣,走到床榻边坐下,才迟钝地想起这屋子似是与自己平日里所见的有些许不同......他当即胡乱地挽起已然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起身放步便是想跑,却是被张暮烟一把拉回。
他脚下不稳,却是落入她怀中。
“进了我的屋,还想跑?”就见张暮烟稍一挑眉。
许是人们心间都是寂寥的,若是偶然有人蓦然闯入心扉,那就像是漆黑寒夜中远处的一盏明灯,照亮了一切。
这般存在,又恰似在那油菜花田间不断追逐的一只黄蝶,明知道下一瞬便会飞走,却又免不了再一番追逃。
她却险些是忘了,面前这个总是独自承担苦楚的男子,也不过是一个渴望羽翼庇佑的少年。
张暮烟揽着他,语气却又带着几分嗟叹:“弃儿,你若还有几分清醒,便应我一声......你若不愿,我不会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