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带着求生的决心对你跪,那将是很重的一声,噗通——加上磕头的声音。
“对不起,霍先生,对不起,您这是断我的生路啊,我才三十三岁,我女儿才上一年级。”
“霍先生,对不起,就这一回,我姓祝的绝对不会再动心思……”
他把头磕破了,有零星的红掉落。
霍行薄看着弄脏的地板,他对此无动于衷:“我没让你跪。”
他嫌恶地挪开修长双腿,薄唇弯起藐视的淡笑。
他说,你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
“我没让你还债,也没让你跪,没让你死,我断你什么路?”
祝泰见他似乎的确无动于衷,终于心死,破釜沉舟,拿起酒柜上的开瓶器对准自己,他哭丧着说没有活路,要走极端赎罪。
霍行薄笑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划着火柴。他夹着烟,终于才有些好整以暇,像看一场有了起色的演出。
“我从来不吃道德制约这一套。”
他说,办公室的监控可以作证,他没逼过任何人。
祝泰握着开瓶器重新跪回来。
霍行薄吐出薄烟,在不经意的回眸里瞥见门口僵立的林似,他猛地起身。
隔着烟雾,他看见林似精致的妆容,发抖的肩膀,也顺着她错愕的视线看到他脚下鲜红的血点。
“弄出去。”他暗恼。
祝泰发愣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林似。
助理和保镖来架走了他。
霍行薄大步走向林似。
林似还没回过神,眼睛看的是沙发前那一点血迹,一眨不眨,忘记反应,像个空洞的木偶,被霍行薄牵住往外走
他带她进了一间办公室,沉沉关上门。林似这时才缓过神,茫然地看他,睫毛颤动之下的眼全是恐惧。
“怎么上来的?”
他语气里努力按捺着情绪,已经尽力柔和。
林似僵硬地答:“你的女助理带我上来的,她让我在接待室等几分钟就来带我找你。”几分钟过去后,女助理有点忙,提前把她领到门口请她自己进去。
她怎么会想到,霍行薄会这么冷血。
她看见祝泰求生的眼睛,看见霍行薄漫不经心的讥笑,还有高位者的藐视。她从来不懂做生意,但是看见那些血和他的笑,她就恐惧,恐惧这个无动于衷的人是霍行薄。
霍行薄微眯起眼:“还听到什么了?”
林似有些呆滞,摇了摇头。
他问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说在那个人拿开瓶器时。
霍行薄宽阔的双肩陡然松懈下来,他抱了抱她,察觉到她双肩发抖的抵触。
他沉声:“我没逼他,这人搞地产的,他坑了很多普通市民,南海路烂尾楼全是他干的。”他说逼人走绝路的是祝泰,新闻上家破人亡的那户居民就是因为祝泰。他说是祝泰在先诚的合同上动手脚,他一切都合法,从来没坑过人。
他有些无奈:“我说了这么多,你都听见没有?”
“我听见了。”
霍行薄尽力放缓声音:“那回家吧,我也不忙了。”
他牵着林似走出办公室,宋铭等在门口的,用无声的语言在征求他的意见。
霍行薄只是看了宋铭一眼,这种凝结霜雪的眼神让宋铭很清楚地回了助理办,把那个马虎大意的女助理罚调去了别的岗位,也把祝泰丢去了永不能翻身的地方。
…
林似坐上车,幻影驶出先诚地下车库,阳光跳跃进了车厢里,车水马龙倒退在窗外。
她不说话,霍行薄看她一眼,把隔屏打开,隔绝了驾驶室和后车厢。他捏着她手,叫她的名字。
他说:“林似,我不凶。”
林似垂着受惊的眼,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无奈。
她勉强地给出一个微笑,在回应他这句他不凶。
他凶不凶,她比谁都知道。
他超凶啊!
霍行薄打量着她这一身精致的妆容:“早上不是穿的这一身?”
“我练琴出汗了换掉的。”
“想去购物么?”
她说不想。
霍行薄想了会儿:“去听演奏会吧。”
“我有些累了。”
“那就回家。”
车上一路无话。
这是霍行薄难得这么早下班,因此工作来电避免不了,一路接了好几个电话。
林似庆幸这些来电,让安静封闭的空间不那么拘谨和尴尬。
她其实能理解霍行薄做生意的手段,但听到跟亲眼见到不一样,她亲眼见到一个哭惨的人演绎走投无路,把头磕破在他光亮的皮鞋下。卑微的鲜血,倨傲的藐笑,天差地别的鲜明对比。
回到家,林似在玄关处换鞋。
关文慧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从厨房里出来,瞧见他们俩是一起回来的倒很高兴,她原本还因为昨天霍行薄的脸色担心林似。
她笑:“姑爷和小似今天回来这么早,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打电话叫Pure厨房送份金汤鲍鱼吧,我今天没什么胃口。”林似说完看向霍行薄,用眼神询问他想吃什么。
她忽然怔了下,听到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周身的平静一瞬间变作惊涛骇浪。她呆愣着,死死盯住电视。
钱姨正在看一部剧,是一部很老的片子,老到有二十多年了吧。画质没有现在的高清,却丝毫不影响女主角的颜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