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韩昶唤道。
“哥哥!”韩涟听到声儿,高兴地转过去伸开肉嘟嘟的小手,“哥哥抱。”
韩昶熟练地托起韩涟的屁股,轻轻松松将她抱起来,虽只有九岁,可许是随了父亲,韩昶比一般孩子高了不多,都快赶上陶渺去了。
他瞥向陶渺手上的葡萄,蹙眉道:“母亲,父亲不是不许你吃冰的吗?”
陶渺瞧着韩昶这副端肃板正的模样,不由得感叹,真不愧是父子,韩昶不仅是长相,连为人处世,行为举止都与韩奕言一般无二。
他尚在襁褓时便不爱哭,常是吃了奶便呼呼大睡,乔氏夸赞他乖巧好带,尽给陶渺省事。
再大一些,到了四岁上下,旁的孩子都在玩闹的时候,他却独喜欢待在书房中捧着书看,陶渺喊他出去玩他也不动,韩奕言看在眼里,便默默延请了翰林学士给他当先生。
他学得极快,许多书都是过目不忘,翰林学士赞不绝口,说韩昶往后定是将相之才。
韩奕言同陶渺说起时,陶渺忍不住发笑,一个九岁的孩子,说什么将相之才,比起日后能不能成器,她倒更担心韩昶这般读书,会不会读傻了。
毕竟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事儿。
“你从宫中回来了?”陶渺不答他,反问道,“怎这么早,皇后娘娘没有晚留膳?”
韩昶闻言身子一僵,抱怨道:“母亲,往后别再叫我去皇宫了,我……”
陶渺忍不住偷笑,“怎的,公主又缠着你不放了?”
顾勉和苏缨的长女,也就是如今的平乐公主顾清央比韩昶小了三岁,打小最是喜欢跟着他屁股后头一声声地唤“阿昶哥哥”。
“你不知道母亲。”韩昶同陶渺倒苦水,“她老是要我陪她玩,耽误我看书,实在是太烦人了些。”
“哦?她既那么招你烦,前阵子你那么精心给她准备生辰礼物做甚!”陶渺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这冷淡性子,还有央儿愿意让你陪她玩,你便偷着乐去吧。”
瞧着韩昶双眉紧蹙,一副烦闷苦恼的样子,陶渺觉得这个时候的韩昶才最像个小孩子。
韩昶叹了口气,蓦地抬眼望向了陶渺身后,风轻云淡道:“母亲,你别再吃了,父亲来了,你小心父亲生气。”
“骗谁呢!”陶渺满不在意道,“臭小子,骗人也不知装像点,你这样子谁信。你父亲这个时候怎会回来,而且就算他回来了又如何,我不过吃个葡萄,他还敢收拾我不成。”
她正要往嘴里塞葡萄,皓腕被人一握,耳畔一道低沉清冷的声儿响起,“你说我敢不敢!”
陶渺一个激灵,水润的葡萄从指尖掉落,咕噜噜滚到了竹榻之上。
“父亲。”韩涟挥舞着小手唤道。
“顺儿,你先带妹妹去换身衣裳。”韩奕言淡淡道。
“是,父亲。”
韩昶同情地望了陶渺一眼,仿佛在说谁让你不听我的话,“自求多福”吧。
待韩奕言顺势挥退下人,陶渺才缓缓抬头,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讨好地笑道:“云峥,你今日怎这么早便回来了?”
纵然过了十年的光阴,韩奕言的容貌仍不见什么变化,眉目清俊如斯,只举手投足间更显沉稳内敛。
他看向冷气氤氲的冰鉴里摆放的水灵灵的葡萄,再看向琉璃小盏中半盏的葡萄皮,眸色愈沉,咬牙切齿道。
“葡萄,好吃吗?”
陶渺忙从冰鉴里拿起一个,递到韩奕言嘴边,无辜地眨了眨眼,“挺好吃的,你尝尝?”
韩奕言显然不吃她这一套,沉声道:“我不是说过,你身子虚,往后这般凉食都不许再碰嘛。”
“我错了。”陶渺摇了摇他的手臂,“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实在是馋,何况天这么热,只是吃一次也不打紧,而且我保证没有下回了。”
韩奕言不说话,只始终盯着她瞧。
他想他平日对陶渺许是太纵容了些,才使她敢这般不听他的话。看来偶尔也得让这个小丫头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敢收拾她。
见韩奕言始终不为所动,陶渺明白他是真的生气了,她双眼一提溜,忽得以手抚额,有气无力道:“我怎有些头晕目眩的,是不是中暑了?”
她话音未落,身子已然悬空,却是被韩奕言打横抱了起来,他还在她耳畔嗔怪道:“怎鞋都不穿,让你贪凉!”
陶渺得逞地暗暗吐了吐舌头。
韩奕言将陶渺放在屋内的床榻上,见陶渺微眯着眼,一副虚弱的样子,都快被她气笑了,做了十年夫妻,她那点小心思他还看不出来。
“还装,若真中暑,可要让我请来大夫给你扎上两针?”
听到“扎针”二字,陶渺一骨碌坐起来,冲他讪讪一笑。
韩奕言在榻边坐下,“过几日,同我出趟远门?”
“去哪儿?”陶渺疑惑道。
“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韩奕言嗓音温柔,将她被汗湿的头发别到耳后。
她一直想去的地方?
陶渺颇有些迷茫地思忖了半晌,蓦地双眸微张,“真的吗?你真的能陪我回小别村看阿娘了?”
这十年间,想起孙玖娘,陶渺起过无数次的心思,可不是被孩子绊着,便是韩奕言没有时间,他如今身为天子重臣,政务繁多,根本脱不开身。毕竟山高路远,来回一趟最快也要大半个月,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