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姑娘。”
南烛缓缓上前,半跪在脚踏上轻轻唤了声。
苏月见原本还能忍下的惊惧,此刻却怎么也绷不住了。
她直直对上男人担忧的眸子,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
南烛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忙伸手去擦,“姑娘,发生了什么。”
可那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不停的滚落,他怎么擦也无济于事。
姑娘哭红了双眼,无助彷徨的模样刺痛了南烛的心,他倾身将人拢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脊。
“有奴在,姑娘别怕。”
然男人温柔低沉的安抚,却将心底的情绪放大,她扑在他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今晨醒来,她还在设想将来嫁给南烛时,应是怎样的场景。
可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她所有美好的幻想都破灭了。
苏府随时面临着灭门之灾,她又怎能连累他。
对,不能连累他。
不止他,还有白蔹,木槿,花楹,菘蓝...
这个念头突地就在苏月见脑海里疯狂肆虐。
她是府中嫡长女,大抵是逃不过这一劫的。
可他们还有机会...
苏月见闭上眼,将头埋在男人的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一刻,她将所有的贪恋欢喜尽数释放。
南烛似是感知到了她的情意,双臂更加有力的环住她。
将她紧紧嵌在怀中。
他没再问她发生了什么,只安安静静的陪着她,无声的安抚着。
只待她情绪平稳,他再细问不迟。
可他没想到,怀里的人竟哭着哭着后沉沉睡去。
待姑娘熟睡后,他才将她轻轻放入床榻,取来热水小心翼翼的擦拭脸上的泪痕。
姑娘皮肤细嫩,稍微一用力便会留下一道红印,南烛顿觉懊恼,手上的动作就更轻柔了。
待擦拭完后,南烛又在床榻边上受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他一出门,几个丫鬟便迎了上来无声的看着他。
南烛沉着脸摇摇头,“姑娘睡着了。”
他还来不及问到底出了何事。
白蔹闻言眉头紧紧拧着,不知为何,她心头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南烛问了白蔹今晨的情形后,便一言不发的去了前院。
姑娘既是自书房回来后才这般模样的,那缘由自然是在前院。
然他才刚出降香院,便碰到了疾步而来的苏京墨。
两人迎面对上,皆是一愣。
“大人。”
片刻后,南烛拱手行礼沉声道。
苏京墨点了点头,掩去眼底的急色问,“阿月呢。”
南烛如实回道,“姑娘刚睡下。”
苏京墨又略微急切道,“阿月刚刚可是去了书房?”
他听仆从禀报,说大姑娘来过书房,离开时神色不大对,他便急急赶了过来。
不知,阿月是听到了多少。
南烛眼神微紧,心里有了猜测。
姑娘今晨的反常,多半是与大人有关。
他沉疑片刻后,道,“姑娘自书房回来后大哭了一场,敢问大人,可知是发生了什么?”
苏京墨心中一跳,闭上眼重重叹了口气。
看来,阿月都听到了。
都怪他一时疏忽,将贴身仆从遣去办他事,书房外才没人守着。
“我去瞧瞧阿月。”
苏京墨面色沉寂道。
南烛默了默,便折身跟了上去。
苏大人既然知道缘由,他便没必要再去前院打探。
第32章 假婚约
苏月见醒来,隐约瞧见了屏风后的身影。
她微微一怔后,才缓缓坐起身。
那道身影比以往憔悴许多,没有了记忆里中的伟岸挺拔,肩背稍垮,略显颓废。
不知为何,瞧着瞧着鼻尖就开始发酸。
父亲终究还是老了。
与记忆中的那个人不一样了。
若说心里对这个人没有半点怨恨,自然是假的。
母亲过世不久他便纳妾进了门,说是为了照看她,可后来...
她相信初时父亲的确是出于这样的目的,也的确是一心一意为她着想。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东西就变了味道。
新进门的小娘温柔小意,良善可亲,就是刚失去母亲的自己也被渐渐融化,喜欢亲近她,更遑论风华正好的父亲。
她亦相信那时候的小娘,也是真心待她的。
可是人啊,都有私心。
有了亲生骨肉后,重心自然就逐渐偏离了。
她开始为自己的儿女谋划,将利刃对准也曾待如亲女的她。
初时她心里是怨恨过的,可细细想来,却又不知该去怨恨谁。
恨父亲吗,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对本意纳进府中照看她的小娘生了怜惜之情?
细细算来,这算是错吗。
不,这是人性,是人之常情。
若说对她太过疏忽,其实也算不上,之前每每闲暇之余,父亲总会来降香院看看她,后来在她学医之后,便常常不在院中,父亲来时丫鬟只能声称她已歇下。
久而久之,父女情分好像就淡了。
去怨恨小娘吗?
可她为自己一双儿女谋划,又有什么错。
小娘原也是温和良善的性子,是后来被贪婪私心蒙蔽了双眼,一次又一次做下错事,而她又因念着儿时那点子情分,一次又一次的选择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