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的妇女倒是能做点子皮毛编织生意,也不成气候,每天用糖脂或儿茶涂面,以防暴晒。
另一个妇女则皱眉道:“最荒唐的是,那里明媒正娶的,都是贵族或土司家的子女,其余男女多席地苟合。
弟兄三四个的家庭,只娶一妻,夜里轮班占。他们不以为耻,反为美谈,认为这样的妇女能齐家呢。
也有姊妹几个,共招一个上门姑爷的,这种多半是家里没男丁,或者姊妹中有残疾或有疯病嫁不出去,就这么办的。羌塘夫妇觉得开心就相处过活,不开心就自择所欲,互不干涉的。”
黛玉听了,如雷霆一惊,羌塘这种婚俗,岂不是还停留在相对原始的历史时期?
如果强行改变的话,往往不会被当地人接受,还不如维持现状,让百姓自由选择。
婚俗所折射的恰是一个地域百姓的经济状况与文明程度。只此一点,就让黛玉意识到,想在羌塘移风易俗,开化民智,就必须先提高当地的经济,丰富物产,使百姓丰衣足食。
若不到那里调查一番,又如何知道除了青稞以外,还能生长出什么。
倘或实在长不出别的稼穑,唯一能做的就是修桥铺路了。送走了两位马帮妇人,黛玉不由陷入了沉思。
正在发怔的时刻,外头喧声乍起,一个身穿曲巴袍的蓬头男子,举着火铳一路横三竖四地乱放铳,骂骂咧咧地就要闯进来。
“草木,草木,你这个坑家破业的女魔头,你害我财去人散,一无所有。我阿旺跟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晴雯忙袖着银针出去看,林夕、秋心两个见了此人,对视一眼,左右夹击上来,先使仙力将火铳给掰成了两截断,哑了火信。
听闹事之人自报家门,黛玉冷笑道:“是你们白玛姑娘非要下注,辩经当日你们既未阻拦她,就等同于认可了愿赌服输的结果。这会子舞刀动枪的乱闹,岂不是才说嘴就打了嘴。”
阿旺见到正主露面了,越发按不下这口毒气,扯着脖子指向她骂道:“还不是都怪你,白玛本是我的未婚妻,而今却成了庙里的圣女。若不是你开出这等恶毒的赌注,她一个富贵安乐的女儿,又如何沦落至此!”
黛玉闻言也是一惊,忙叫人去将白玛给救出来。转而对阿旺道:“白玛如何成了圣女?我对此一无所知。你怎么不去救她,反倒来我这儿闹事?”
从前呼奴使婢的少爷,此时家破人散,形单影只,饱尝了从天堂跌入地狱的辛酸悲苦,越想越没有派头儿,满腔的怨恨与不甘,全向眼前的女子发泄了出来。
“我们辩经输了,扎巴桑杰就毁了我们两家,房宅田产全部被寺庙给收了去。不怪你又怪谁呢?”阿旺眼中火星乱迸,恨不能将草木居士一拳打死。
黛玉被他的胡搅蛮缠给气笑了,“我赢了也只是遵照前面的约定,释放你们的奴隶,一则未没收你们的家宅田产,二来未限制你们的自由。你的落魄,当归罪于桑杰的贪婪,落井下石,如何怪到我的头上?
难道你们视为命如草芥的农奴,实际上珍贵无比,少了他们,你连活着都不会了?”
阿旺也是极擅口舌之人,立刻道:“我从小养尊处优,衣食无忧,难道转过头来,还要重新下地里刨食吗?去牧羊放牛吗?你既然有心释放奴隶,那这些脏活累活儿,你怎么不干呢?”
黛玉笑道:“亏你还是读书识字的贵族,谁说自力更生就只能干粗活了。
你能说会道,何妨去乌斯藏都司做个书吏。若不想进衙门,还可加入马帮贩货、去客栈做账房。你是优婆塞的话,还可以卖香烛灯油,多增福报。
哪怕现时节在滇南,采几车鲜花回逻些卖,也能小赚一笔了。你年纪轻轻,又身体康健,哪里犯得着为生计发愁。
便是白玛,我也会救她出来,你们都是虔诚的信众,当坚信一心修善行,佛祖必不会亏待你们的。”
阿旺哪里听得进去好话,叫嚣道:“我天生得来的福报,凭什么要费劲吧哈地辛苦劳作?我要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要的是成千上万的人为我做牛做马,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任打任骂,那才开心快活!才是人上人的神仙日子!”
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激怒了四个真仙子。她们八拳并起,使了十足力道向阿旺脸上身上狠捶了数十下,登时他脸上便开了果子铺,鼻子歪在脸边,红的、紫的、青的,一发都现滚出来。
阿旺疼得吱哇乱叫,破口大骂:“女匪杀人啦!女匪杀人啦!”才刚挣扎起来,又被踢倒,跌了个狗啃泥,滚得更野山猪似的。
“你个黑心瞎眼的浊物,污言秽语糟染这清修之地,看我们不揪出你的肠子来,你也认不得姑奶奶!”
四仙子义愤填膺,打得越发起劲。
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晴雯噗嗤一笑,拍手叫好:“这畜生合该作死,打得好!”
黛玉蹙眉道:“姐姐们,打死一个糊涂鬼也无益处,只给个教训叉出去就完了。”
四仙子这才罢手,一人钳着他的曲巴袍的一角,将人抬了出去,远远地扔在了大路中央。
阿旺衣袍零碎,面目肿破,遍身内外无一块好肉,实在疼痛难禁,爬也爬不起来,扒在马路上嚎啕叫唤,一想到自己一无所有,又遭了毒打,被路人耻笑,越发心灰意冷,见到路旁有一把生锈的砍柴刀,不由心生拙志。
只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自尊再大,也大不过求生欲,方才草木居士劝他自力更生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委屈得扁嘴哭了一场,正要趁四下无人之时爬到医馆,拿革带上的珍珠,换些跌打药治一治伤。
这时候从拐角处走来一道黑影,他先是一惊,抬头望去,进而一喜,喊了一声:“白玛!”
下一瞬,他方才扔下的柴刀,就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十五月夜的光,照着女人染血的面容,煞是狰狞,她光着半边胳膊,提着刀走向了深巷中。
卡巴搂过她的腰,抚着她柔软的身子,一路向下。
白玛扔下刀,任凭他狎弄着,笑道冷艳邪媚,“卡巴大人,我为你杀了自己的未婚夫,你可要好好待我呀。”
卡巴被她狠厉到乖顺的瞬间转变惊艳到了,一把捉住她的腕子,推着她靠在墙角残破的莲花缸上。
月光照着缸中几枝枯槁的荷叶杆子,污泥臭秽,腥气扑鼻。
女人光如莲瓣的背影,在一圈圈涟漪中沉沦下去……
凭什么让那个女人赢得荣誉与爱戴,她得到的只有轻贱与鄙污呢?她是草木也好,是莲花也罢,既然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你也跌到地狱中去。
指月寺中人去庙空,只有扎巴桑杰的寮房中,还有妖冶的火焰在烧,玄秘的神骨在敲,还有一群彩穗遮面腰细铜铃的萨满,围着结跏趺坐的大师疯狂跳跃,边敲鼓,边唱神歌。
可他们再如何使自己精疲力尽,累到脱力,却始终没有成功将灵请上身,为扎巴桑杰治病。
萨满不同于释道之教,他们没有教义教规,只要是能与自然中有灵之物沟通的人,借灵之力治病、驱灾、祈福、占卜,都可以成为萨满。
然而这些被找来的萨满,好像进入了一个灵力被屏蔽的境域,这里毫无生气,只有濒临死亡的绝望。
“哐当”一声,一个萨满倒下了,神鼓落地,另一个萨满也倒下了,不多时,哗啦倒下来一片。
坚持跳到最后的那个萨满,浑身发怵一样抖如筛糠,压抑不住汹涌而来的恐惧,使他跪地求饶:“世上最伟大的萨满,天地间灵气最强的人来了!还请您饶恕蝼蚁般的我们,我们再不敢妄动了。”
入定中的桑杰恍然睁眼,看到了无风自开的房门,一个头戴红铜面具的萨满出现在了他眼前。
此前房中的萨满纷纷调转身来,向来者叩头礼拜,请求原谅。
散落在地的神鼓向催命符一般兀自响了起来,那些萨满恍然大悟,个个夹着自己的法器,头也不回地鼠蹿而去。
桑杰浑身痛得厉害,拧眉道:“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自然是为延长你的寿命而来。”禛钰的话非常真诚,虽然痛恨之意早在齿间磨砺,依然没有吐露出来。
晴雯的毒针,只让他痛苦三月似乎也太短了,像他这样无恶不作,用精神恐怖来操控人心的恶魔,再继续痛苦三生三世都不嫌长。
桑杰已无力去判断来人的善恶,强撑着意志,进行最后的恐吓,“若办不到或是欺瞒我,你将会永沦地狱,百千万劫不得出。”
禛钰轻敲了下神鼓,淡笑道:“如你所愿。”
第231章
招罪愆桑杰苦难堪, 激反叛萨满露真容
不过听了一段神鼓之音,桑杰果觉身心安泰了许多,不亏是令众萨满臣服的大萨满。
“你元寿五十有八, 现为你蓄满百岁。你从前施予众生的,今后也都将百倍回赠于你, 尽情享受你漫长的岁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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