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成了曹操与陶谦不死不休的导火索。
曹操显然也有这个忧虑。但他作为主帅,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不能自乱阵脚。
他只是镇定地对曹昂说:“此事我心中有数。方才我已写了一封书信,等天亮后便派人送去琅琊。”
琅琊国在徐州,挨着黄海,与河内郡相距甚远。
就算快马加鞭送去,至少也要个把月。曹昂固然心急,却也知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能耐心等待。
心中解决了一桩事,曹昂的面色稍稍转好。
然而知子莫若父,曹操看出曹昂仍有心结未解。
因为今夜的结果不算太糟,顾至又替他除掉了投毒事件的主谋,曹操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便也有了继续开导曹昂的心思。
他问曹昂:“还有什么烦心事,不如一吐为快。”
曹昂沉默不语。
曹操鼓励道:“今日只有我们三人,子脩直说便是,顾郎并不是外人。”
……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顾至不由在心中腹议。
难怪郭嘉与曹操的性格差了那么多,却能够在史书和小说中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敢情这二位都是一类人——一样的不见外。
曹操这句“不是外人”盖下来,曹昂倒不好继续保持沉默了。
此时再沉默,就是坐实了曹操的那句话——把顾至当成外人。
曹昂略有些无奈,眼中似乎写着:阿父你真的要我说吗?
覆水难收,曹操虽然隐约有了不妙之感,却没有出声阻止。
最终,他听到曹昂问出了那个令他沉默的问题:
“阿父小时候佯装中风一事,可是真的?”
曹操:。
让你耿耿于怀的心事,竟然就是这个?
在“你夏侯叔只是顽笑”,“陈年往事不必再提”,“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这三者之间,曹操选择了折中。
“此事说来话长。元让与我那时候都年少气盛……”
潜台词:你夏侯叔叔那时候做的事也很抽象。
曹操毫不犹豫地拉夏侯惇下水,引祸的本事格外老练。
顾至不由想起原著小说与《世说o语》中——曹操与袁绍一起偷新娘,最后独独坑了袁绍的往事,很想对曹大公子来一句:令尊小时候就是个山体滑坡,还有很多惊喜等着你发掘。
不管曹昂心里是什么想法,当着顾至的面,总要给老父亲留点头脸。
他笑着将这件事揭过,转而谈起了别的话题。
“我方才回来,发现营里热闹得很。派人打听,竟是十九叔麾下出了个盗马贼,正在接受审讯。”
曹操:……
曹昂口中的十九叔正是曹仁,而那个盗马贼……不出意外,应该指的是郭嘉。
顾至猜想曹操此刻的心声一定格外精彩。他愉悦地拿起饼,一边观赏曹操的表情,一边咔咔地啃。
曹操料想自己近日走了水逆,诸事不顺……但这也太不顺了一些。
跟随多年的老部曲接二连三地背叛;说是要帮自己的陈宫聊了几句天就走,没了音讯;招募新兵,先是背叛了一批,重招的一批又跑了大半。
好不容易来了个“奇佐之士”,竟然跟顾至一个德行!
他只想捂胸口。
曹昂本意是岔开话题,为老父亲铺个台阶,却没想到,贴心小棉袄的举动给了老父亲沉重一击。
正当曹昂察觉不对,因两人的神态而疑惑不解,门外传来一声散漫的低笑:
“‘盗马贼’来此请罪,还请曹将军召我入内。”
曹昂:……
在曹昂无声震动的视线中,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一个体型瘦削,步履潇洒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自顾自地在几人身边坐下。
曹操与曹昂都把目光落在郭嘉的鬓角——那短了一截的碎发上,二人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曹昂眼中的震撼之意渐重,惊疑不定地盯着那半截断发。
削发,耐罪也。
剃去鬓须,以示严惩。
曹操却像是舒了口气,起身道:
“这位便是郭士子吧?”
只削断了一截头发,而不是真正的髡发,看来这郭士子并非他所想的那般乖谬,反而擅长变通。
这一次的断发受刑,代表他改过不吝、严守军纪的决心,是有胆识,有魄力的举动,而不似顾至那般“一时兴起”。
荀彧也在此时进了营帐。有老友在侧,郭嘉看上去方正了许多,切切实实地与曹操见礼。
与郭嘉的对谈,证实了曹操的猜想。
不管是对当下时局的分析,还是对未来形势的瞻望,郭嘉都极其通透,与他不谋而合。
曹操心下畅快,恨不得当场将对方收为谋臣。
这一聊,便聊了小半刻钟。
曹操意犹未尽,可瞧见众人面上的疲色,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振奋,让众人到隔壁营帐休息。
他单独询问郭嘉:“奉孝初来乍到,可有什么缺的?”
郭嘉笑道:“听闻顾郎在温县的卧房外有一排槛栏,嘉身为耐罪之人,也当一视同仁。”
曹操:……?
……
温县城外,靠近北门的郊野,一百多个新兵躲在营帐中,惴惴不安。
这些人既不肯随顾至进城冒险,也不肯就此离开,踏上未知而危险的旅途。
他们留在原地,只等尘埃落定,向胜利的一方拜服。
若是曹军赢了,他们就向曹氏认罪,痛数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绝不再犯;若是西凉军赢了,他们就加入西凉军,从此马首是瞻。
如今正是乱世,各地都缺少青壮兵丁,而他们,全是壮年。
这些人从未想过被丢下的可能,在夜风中苦苦等待。
“那些蠢货,竟然跟着姓顾的起哄。姓顾的骑着最好的战马,一旦遇到危险,必然绝尘而去,岂会管我们死活?说不定还会拿我们垫背。我们这些从未见过血的新兵,要是进了城,对上身经百战的西凉兵,必死无疑。”
“曹氏也是抠门,只给我们配备如此粗糙的木甲。武器要么没有,要么就是破破烂烂、生了锈的刀具。西凉兵各个顶盔掼甲,为首的将军还用着札甲,岂是我们能敌得过的?”
“进去的人怎么还没有消息?不会都死了吧?”
新兵们互相咬着耳朵,一时庆幸,一时惶然。
惶惶不安之下,有些人开始低声辱骂。
他们骂西凉兵,骂曹家,甚至还有人骂顾至多事,不肯带他们去投效其他郡守。
不忿的新兵们正在恣意发泄自己的恐慌与怨恨,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喝。
“不好了不好了!有大队人马举着火往我们这边逼近!”
几个新兵哆哆嗦嗦地探头:“曹军还在与西凉兵交战吗?”
“没有交战,就他们那一队!”
“看来是打完了,先出去看看。”
总之,不管胜利的是哪一方的军队,来的是哪一方的将军,他们纳头便拜,积极表示效忠就是。
新兵们成群结队地离开营帐,来到营门前,列好队。
为了避免“获胜”的那支军队误解,以为他们负隅顽抗,将他们就地诛杀,有人提议先跪伏在地上,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臣服。
也有人犹豫、迟疑,但留在这的新兵大多缺乏主见、贪生怕死,当即,九成以上的人出声附和,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大势所趋之下,那几个犹豫未决的,也只能随着众人跪下,两手向前,紧贴着地。
黑山军首领张燕打了个哈欠,刚率领军队绕到北城门的东侧,就看到伏了一地,仿佛在祈雨的士兵。
张燕:?
他抬头看了看天。
这雨,不是前几天才下过吗?
第25章 寻人
张燕打马上前:“这是在做什么?”
第一排领头的士兵战战兢兢地打着颤, 俯首深拜:“营中士兵共一百零七人,愿从此追随将军,为将军效死。”
走在路上, 莫名其妙捡到一百多个士兵的张燕:
“……啊?”
他仔细观察这些士兵的衣饰,看向营帐门前那面简陋的牙旗。
那牙旗做得仓促,旗面上墨迹晕开,龙飞凤舞地写着“曹”字。
张燕终于知道眼前这些士兵是什么人。
“效死?我看你们是想把我笑死。”
张燕不耐地啧了一声,正准备离开,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往怀里一探。
他掏出了一块发黄的缣帛。
“你们既然是曹操的旧兵, 那么——一定见过这人了?”
新兵们正因为张燕的话而惴惴不安。
大部队一出现, 他们就忙着跪拜, 不敢抬头去看这支部队的衣着。
此时听着对方的语气, 倒不像是曹操那边的人。
想来也是,曹操这一方兵弱将寡,如何挡得住悍勇的西凉铁骑?
还好他们没跟着姓顾的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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