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平静道:“随他去。”
任凭许汜喊了三天三夜,直到喉头肿胀,声带沙哑,他终于不骂了。
陈宫在帮着收拾完博平的烂摊子后,悄然离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尚在聊城的荀彧收到这条消息,心中叹息。
五月,曹操率军回到东郡,见到枣祗奉迎的那位假天子。
曹操曾为典军校尉,见过刘协,眼前这个“天子”,自然没可能瞒过他。
白走了一趟,曹操却没有生气,只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
“冒充天子,可是死罪,郎君何至于此?”
那少年狡黠笑道:“我不曾冒认。我只是说,我是‘受天命之人’,天子即是天命,我受天子之命而来,难道不是‘受天命之人’?”
这场诡辩颇有些强词夺理,曹操却笑得更加开怀:
“原来如此。却不知真正的天子现在何处?”
少年道:“天子欲择一明臣,共扶汉室,自然在明臣之处。”
曹操终于敛了笑:“天子乃万金之躯,勿坐垂堂。”
“天子心中有数。”
少年背着手,托起手中的玉玺,
“却不知,曹孟德,曹将军,是否是忠于汉室的明臣?”
曹操一怔,当即对着玉玺的所在,行以大礼。
“操虽不才,愿为天子之剑,扫荡天下。”
少年扶起曹操,拉起他的手,要将玉玺放在他的手心。
曹操后背当即淌下冷汗,蓦然抽手。
“不可如此。”
“这不过是假玉玺,曹将军在怕什么?”少年悠悠一笑,意味深长,
“众人都在寻找玉玺,莫非曹将军不想要?”
曹操垂首:“此乃天子之物,不可妄自触碰。”
又问少年,“不知使者尊姓大名?”
少年答:“我乃梁栋,乃前任尚书之子。”
“可是梁仲华?”
“正是。”
知道这人是梁绍之子,曹操更谨慎了一些。
“郎君可有嘱托?”
“我哪有什么嘱托,不过是天子有话让我代为传达。”
曹操的神色显得愈加恭敬。
“天子有言——曹将军,静待良机便可。”
第69章 老友重逢
曹操没再多问, 只将这位天子的信使迎入府中,奉为上宾。
随后,他在濮阳城大设酒席, 论功行赏,着重嘉奖在兖州之战、东郡之变中有着重大贡献的功臣。
顾至来得早,优先挑了一个既不靠前也不靠后,不容易被关注到的风水宝座。
其他功臣陆续到来,有一大半是顾至认识的人。
荀彧与徐庶相继在他身边坐下, 枣祗、夏侯惇这些日子习惯了找他们吃饭,也挤过来凑了个人头。
没过多久,半年未见的曹操、郭嘉与戏志才一前二后地走入堂屋。
在兖州作战时, 郭嘉与戏志才常被曹操带在左右, 经过半年的相处, 共同策谋, 已颇为相熟。
眼见曹操径直去了主座,郭嘉伸手去拍戏志才的肩:
“走,看看顾郎在哪。”
戏志才不动声色地避开郭嘉的手, 向前疾走两步。郭嘉“嗳”了一声,较上了劲, 不屈不挠地转身, 将擦着布料而过的手硬是按到了他的肩上。
“咱俩也算好搭档了, 何必这么冷……”
最后的“淡”未说出口,拍肩的手被另一只力大无穷的手猛地抓住,一阵堪比移山碎石的力道传来, 险些把他的手夹成薄饼。
郭嘉脸颊扭曲了一瞬,倒抽了一口凉气。
“抱歉,我不习惯旁人靠得太近。”戏志才往顾至的方向扫了一眼, 见他左右两侧各坐了两人,足下一顿,在稍远的一侧坐下。
“怎么跟钳子似的。”郭嘉一边嘀咕,一边抽着气,捂着手走到顾至与荀彧身边。
汉时分案而坐,堂屋中的每一块桌案都隔了两尺半的距离,恰巧能容纳一人通行。
郭嘉就这么硬生生地挤入顾至与荀彧的中间,格外从容地坐下。
身后倒酒送水的侍从欲言又止。他不明白屋中的席位如此之多,这位士子为什么非要挤在过道中间。
“你的这位阿兄真是好大的一身蛮力。”郭嘉与顾至嚼耳朵,“你若让他徒手夹胡桃,他能给你咔咔地剥出一盆子来。”
顾至饮了一口蜜水:“阿兄身子骨柔弱,岂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定是奉孝感应错了。”
郭嘉:“?”
似乎没想到顾至会睁着眼说瞎话,郭嘉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满是痛心,
“半年未见,顾郎竟变得如此冷酷。”
“我不止冷酷,我还无情,无理取闹。”
顾至随口乱答,夹了一块香喷喷的烤排,在郭嘉眼前晃荡了一圈,
“奉孝确定要坐在这没菜没酒的过道,看着我们吃?”
“此处空隙甚大,再摆一张桌案有何不可?”
郭嘉似乎并不觉得三个人拼出一张长桌有什么问题。
他看到荀彧另一侧的枣祗起身,去找戏志才说话,还没说两句,就因为同样伸手拍肩的动作,被戏志才拧住了手,长满胡茬的脸扭成了板块漂移状。
“你看。”
郭嘉对着顾至示意,脸上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连枣祗那家伙都被捏得老脸发绿。”
顾至不明白他在高兴个什么劲:“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为何笑得如此开怀?”
“常言道,自损八百,伤敌一千。这一千对八百,再怎么也多了二百,多少还是赚了。”
这道理似是而非,言不及义,倒是符合郭嘉的作风。
“你瞧,主公也笑得格外开怀。”
听到郭嘉的这话,顾至往主座看去,果真看到了笑露八齿的曹操:“……那是因为他见到了荀公达,爱才之心泛滥。”
成功拿下兖州,守住了东郡,又白捡了一个谋主,怎能不笑?
“荀公达,文若的子侄?”郭嘉来了兴致,盯着荀攸猛瞧。
“正是。”这次回答他的是荀彧。荀彧看向荀攸的身侧,提醒郭嘉,
“公达身侧尚有一个席位,奉孝可坐在那一边。”
“不急,不急,半年未见,我还有一筐的话未说。横竖赴宴之人尚未到齐,不如让我讲个痛快。”
郭嘉戳戳顾至的肩,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小碟香榧。
顾至顺手将那碟香榧往旁边一递,就听郭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不轻不重地“咦”了一声。
“顾郎束发的玉簪甚是悦目,不知从何而得?”
顾至正饮着蜜水,闻言,险些被呛。
他放下陶杯,若无其事地回答:“此乃文若所赠。”
郭嘉当即把脑袋探到另一边:“文若可知我想说什么?”
荀彧端坐着,神色未改:“我也为奉孝准备了一件节礼。”
“是补端阳节的节礼吗?正巧,我也为文若与顾郎准备了节礼,待到宴会过后,就给你们送去。”
郭嘉又兴致勃勃地说了许多话,直到酒宴开始,他才意犹未尽地离开,找了一处空位坐下。
酒宴过后,郭嘉带着节礼来到荀彧的居所。
顾至收了他的那一份,打开一瞧,匣中放着一串用以辟邪的五色丝,还有一柄两边带着兽毛,样式奇怪的木棒。
“此乃麈尾,昌邑城刚刚兴起的小物件,可用来驱虫。”
顾至转着手中有点像扇子又有点像马桶刷的木棒,疑惑地反问:“驱虫?”
“正是。”郭嘉一本正经地颔首,“若无虫可驱,顾郎也可用他来挠痒痒。”
带着一滴额角的汗,将麈尾放下,顾至看向荀彧那一头,发现荀彧收到的礼物与他大同小异。盛放赠礼的木匣中同样放着一柄麈尾,只不过,匣中的另一样物件不是五色丝,而是一只艾草香包。
此时,郭嘉也拿着荀彧与顾至的赠礼,同时打开两只木匣,翘首以望。
左侧的木匣是顾至所赠,里面放着一个盖着木塞的陶罐,不知是何物。
而右侧的木匣是荀彧所赠,里面躺着……一本《汉律》。
郭嘉望着《汉律》,久久沉默,眼中笑意凝固。
“为何是《汉律》?”尽管郭嘉已猜到荀彧赠送此书的用意,却还是忍不住开口。
“奉孝无意身外之物,又对礼数法度视如土芥,此物恰好能助奉孝静心。”荀彧缓缓开口,“若是不够,我屋中还有一册前年誊抄的《刑法志》,可一并拿来。”
郭嘉抽了抽嘴角,收起竹简,转而拿起陶瓶,询问顾至:“顾郎送我的是何物?”
“此物名为‘十三味煎’,专治跌打损伤。”
说完,顾至意有所指地看向郭嘉的手,眼中只传递着一个意思:你一定用得上。
郭嘉不语,只一味悲伤。
“你二人莫不是在联手欺负我?”
虽然郭嘉这话只是玩笑,但听在顾至耳中,总有一些不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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