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多出来的田的确不属于他们。甚至可以说,整个兰溪县里,没一块土地是属于他们的。可,不属于他们,难道就属于苟家吗?
还有“痛下杀手”。
她不知道,什么程度的反击,叫痛下杀手。如果叫人拦着苟家老婆子便是痛下杀手,那她这辈子,怕是杀了许多人了。
还有最后的“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那么做,是怎么做?他们做了什么?
以上每一句话,都能让吃瓜群众脑补出许多。煽动群众的情绪,苟长生有一套,可她不吃这一套。她甚至压根没打算解释,只看着苟长生,说了一句:“说吧,你要多少钱。”
苟长生:……
苟长生:??
反应过来便想骂娘,意识到娘已经死了,还是为他死的,他又将骂娘的话咽了回去,改成骂他那早死了许多年的爹,“放你爹的屁,谁说我是来要钱的?”
又急急为自己澄清:“我娘被你们害死了,你们竟然只想着用钱来打发我?难道我娘的命,只值几个臭钱吗?我……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猪狗不如的人吗?”
你,或许是。
徐妙容看着他,心里头说,等会你就知道,钱到底是臭还是香了。
“一百贯宝钞,够不够?”
看一眼方才有池递过来给她的匣子,她毫不心疼地说了一句。
苟长生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突然定住了,心,莫名跳得很快。
一百贯宝钞,够他家好几年的开销了。平日里,累死累活,他也赚不到这么多钱,若是……
等等,这个剧本好像有点不对劲。
安王两口子,不是应该狡辩吗?不是应该大声为自己辩解,说昨天老婆子还好好的,他们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仵作也没验尸,自己大吵大闹没点规矩,然后他们指使着护卫上前,自己一家趁机大喊着王府的人欺压百姓了吗?
不辩解,不多说,直接给钱,这流程不对。直接提了钱,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我娘死了,这点钱……”
他试图把流程掰回去。
可,“两百贯。”
这次,是朱楹出了声。
苟长生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悄悄比划了比划。乖乖,两百贯。如果他再坚持,是不是一会,就变成三百贯了。
两百贯。
徐妙容的眼皮子也动了动,对于朱楹哄抬物价的行为,她不想说什么。但她想说的是,你的裤兜比你的脸还干净,你不知道吗?
朱楹有私房,她知道。私房便是那间当铺来的,她也知道。可那间当铺,没多少进益,这点钱,怕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辛辛苦苦许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虽然知道,这一切是在做戏,可此时此刻,她还是情真意切地心疼了他一把。
朱楹却看了她一眼,而后,“兹事体大,终归需要有人做个见证。陈老太爷德高望重,依本王看,最是适合当这个中间人。本王欲往陈家去,你若愿意,可以同来。”
话是对苟长生说的。
徐妙容暗中摇头。?
原来此取钱非彼取钱。她收回刚才的心疼,转而同情,不,这里头没人值得同情。如果非要说有,那么,唯一值得同情的,或许是那个不知道怎么就没了的苟家老婆子。
苟长生也搞不清事态了。
他想说,同来,我怎么同来?我还抬着棺材呢,总不能抬着棺材跟你一道去陈家吧?
可,朱楹并不理会他。王府的人备了马车,他只瞧见,安王一家子上了马车,马车朝着陈家而去,方才拦在他们前面的王府护卫们,也齐刷刷地朝着陈家去了。
呆滞了一瞬,他猛地反应过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看着那远去的人群,当机立断:“他们去陈家,咱们也去!当着陈老太爷的面,咱们正好替老娘求个公道!”
“可……”
苟家人看着身后的棺材,欲言又止。
苟长生瞪他一眼,“抬着棺材去!”
一行人便这么浩浩荡荡同时又悲戚满面地朝着陈家去了,他们到的时候,陈老太爷刚得了安王来了的消息,正急急带了仆从从外头赶回来。
一只脚甫一迈进大门,便听得一阵鬼哭狼嚎,陈老太爷回头,便见一口漆黑的棺材直直地放在了自家门口。
一口痰涌上嗓子眼,陈老太爷眼前一黑,险些没站住。
“烂了肠子的下流阿物,骚狗都比你体面,莫不是昨儿夜里黄汤灌多了,抬着棺材到我们府上讹钱来了?!”
陈老爷正好闻讯从里头出来,一见那口棺材,脸色就变了。待看见陈老太爷面色发白,心头更觉火起。
“苟长生,我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骂了一通,陈老太爷心中仍不见平静。看一眼同他一道从里头出来的朱楹一眼,他眼中,明晃晃地流露出些许不满来。
这个安王,人家是来找他算账的,结果倒好,他跑来了陈家。不仅跑来了陈家,还把算账的人也带了过来。
陈家是什么没有门槛的人家吗?是,他安王身份贵重,他们拦不住,也不敢拦。可,自个惹了事,跑到陈家来是什么意思?
还有苟长生!
这个没眼色的东西,人家来,他也跟着来,他是昨儿夜里撞了尸,把脑子撞糊涂了吗?
忍不住看了苟长生一眼。
苟长生身子颤了颤,面上作出无奈又惶恐的样子来,见陈老爷眸中依然冷意涔涔,他讪笑了一声,而后,垂下了头。
“没骨气的玩意儿!”
陈老爷在心里啐了一口,又看向朱楹,为难道:“王爷,这……”
事情的起因经过他已经清楚了。可,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得了主,却是另一回事。人命关天,这件事,他做不了主。
“爹。”
忍不住看向一旁唯一能做得了主的陈老太爷。
陈老太爷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几分,只是一口棺材摆在眼前,对他这等上了年纪的人,还是有些冲击。微微侧身,他背过那棺材,目光却是落在朱楹身上。
“敢问王爷,是如何打算的?”
他问了一句。
朱楹却并不直接回答。
看一眼自来了陈家,便出奇安静的苟长生,他道:“本王初至兰溪,便听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老太爷抬眸。
他又道:“在这兰溪县里,就没有陈老太爷办不成的事。”
“时人夸张言语,实在当不得真。”
陈老太爷愣了一下,旋即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朱楹却摆了摆手,状似无意,实则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陈家的确财大气粗,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本王也深以为然。”
说到这里,他不说了。
支着耳朵细听的陈老爷心中疑惑,深以为然,什么意思?
难道……
似是为了应和他心中所想,一句“深以为然”说罢,朱楹沉吟了一瞬,又道:“本王已经答应了苟长生,给他两百贯宝钞。”
两百贯?
两百贯宝钞?
苟长生还答应了?
陈老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果然没猜错,这安王,就是来让他家当冤大头的!苟家死了人,安王想用钱来摆平,结果他自个不出钱,却想让陈家出钱。
好恶心人的要钱手段,好恶心人的擦屁股手段。这位安王,可真是不把人命当人命,也不把陈家的钱当钱啊!
还有苟长生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两百贯宝钞,竟然就能买他封嘴,呵,他果然是个见钱眼开的玩意儿!
“狗东西!”
他在心里啐了一口,又给苟长生飞去几个眼刀。结果苟长生压根没敢抬头,他便又从鼻子里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他发泄着自己的不满,陈老太爷却顾不上关注这些细节。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陈老太爷的面上也有些不赞同。迟疑了一瞬,他缓缓开了口:“到底是一条人命,只用些许钱财来打发,怕是……”
怕是什么,他却没说了。
“你的意思。”
朱楹的声音却陡然冷了下来,他面上,也宛如罩了一层寒霜,“莫不是想让本王,赔他一命?”
一句话落,他忽而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陈老太爷,口中又道:“可本王,并不欠他的命。”
陈老太爷怔然。
陈老爷的心,也扑通扑通的,突然跳得很快。
“小人不敢。”
回过神来,陈老太爷还欲再劝,“只是,朝廷自有法度在,人命关天,规矩不可破,若是……”
“本王便是法度,本王的话,便是规矩。”
朱楹却打断了他的话,他似是已极不耐烦了。最后扫一眼那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不出声的苟长生,他道:“陈老太爷莫非,不愿为本王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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