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你看这项。”忠顺王妃指着年下的采买单子,“冬月底了,库里的银霜碳要命人清点清楚,各房的份例需得充足……”
话还未完,外间帘子被掀起,带进一阵寒风,夏槿忙出去查看,不多时拿了一封信进来:“娘娘,世子来信。”
“那臭小子还好意思寄信来?偷跑的事我还没跟他算账。”忠顺王妃嘴里骂着武天钺,接信的动作却一点不慢。
“母亲大人敬启:
边塞苦寒,朔风如刀。军中冬衣不足,十卒三冻,儿虽健壮,但也难挡这塞外彻骨之寒,昨日梦回王府,母亲为儿披衣,温暖如春,醒时不由泪湿枕巾。
不孝儿叩首
冬月初十于北疆铁衣关外”
王子腾才巡完边没多久,不至于冬衣不足,最多在质量上差一些,忠顺王妃一眼便看出儿子在卖惨,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他从小锦衣玉食,哪吃过这个苦。
“京里都冷成这样,那边更往北,军营内新兵定没足够的炭火,怎么受得了。”黛玉在旁边看了信,更是又心疼又难受,微蹙着眉,“娘娘,我们不能寄些东西去吗?”
忠顺王妃也有些意动,但儿子如今的处境就是因为圣上看中他能力又不愿他掌兵,特意命他隐姓埋名,自己若寄东西去,难免军中有人察觉,惹得圣上不满,于是叹气摇头:“怕是不行。”
武天钺同黛玉说起过圣上多疑的事,黛玉思忖片刻,出主意道:“娘娘不如去求求圣上?”
忠顺王妃疑惑道:“此话怎讲?”
“娘娘大约是顾及……,不好向边关送东西。”黛玉指了指天上,“既是怕他多想,不如直接摆在明面上,只说舍不得世子在外受苦,愿为边军提供御寒的衣物。”
见忠顺王妃沉思起来,又道:“娘娘只是后宅妇人,溺爱独子很正常,当今一直说要以孝治天下,大概不会为难一个母亲。且如此一来便过了明路,就算旁人有微词,也不敢多说什么。”
“玉儿果然聪慧。”忠顺王妃笑着搂过黛玉,“有你真是我忠顺王府的福气。”
“娘娘说什么呢。”黛玉靠在她怀里撒娇,“府里收到信的事估计瞒不了多久,还是尽快进宫,也能让圣上知道您是爱子心切,这才慌了手脚。”
忠顺王妃笑着点头,在黛玉的帮助下卸了钗环,又用些刺激的香料熏了眼睛,换了见素雅的常服,方往宫内去。
第74章
天色渐晚,虽是冬日,但皇宫自然不会像边疆那般困苦,养心殿内早早燃起许多灯,炭火也烧得很足,又亮又暖,如同盛夏。
皇帝批完折子,搁下朱笔,揉了揉眉心,正要命人传膳,外面值守的内侍着急忙慌地进门通报。
蔡让上前斥道:“慌慌张张干什么?规矩学哪去了?”
内侍忙跪下:“陛下,忠顺王妃……忠顺王妃求见。”
这冰天雪地的,她一个后宅妇人不待在家里管家理事,跑这来做什么?皇帝只觉得脑袋更疼,吩咐道:“带进来。”
蔡让忙亲自出去领着忠顺王妃进来,她未着朝服,只一身素雅的裙装,发髻松散,脂粉未施,一双眼肿得如同核桃,活像出了什么大事。
“这是怎么了?”皇帝抬头看到这场景,吓了一跳,忙命人扶起来赐座。
忠顺王妃却没坐,推开要扶她的宫女,扑跪在地:“陛下!求陛下开恩,允臣妾给钺儿送几件冬衣去吧!”
“你先坐下,慢慢说。”皇帝被她这套动作搞得满头雾水,忙安抚她。
收信之事瞒不了,忠顺王妃早吩咐过跟来的人,所以蔡让派人去查时,夏槿主动上前说了前因后果。
是以忠顺王妃才哭哭啼啼坐下,蔡让便借着倒茶的机会同皇帝耳语了一番。
看来便是天赋卓越,也还是个孩子,一时冲动跑过去,现在受不了了,知道寄信回家求救了,皇帝心中对武天钺的忌惮少了些,面上温和道:“朕也知道北疆苦寒,不过朝廷的冬衣、粮饷不久便要送去,军内不会缺这个,且三军将士俱是一体,岂能独独厚待钺儿一人?若如此,岂不是也违背了他隐姓埋名的初衷?”
钺儿隐姓埋名不正是你的手笔吗?在这装什么慈爱?忠顺王妃心中骤然腾起怒火,又忙借着拭泪的动作压下去:“初衷又不是能吃的,钺儿自小金尊玉贵养着,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说着,又激动起来:“臣妾不求朝廷破例,臣妾用自己的体己,只求陛下允一条路,让臣妾能把衣裳送到他手上,哪怕多一件厚袄子也好。”
皇帝看着眼前几乎失态、听不进自己说话的弟媳,心底有些不耐,这些后宅妇人怎么这般目光短浅,心思都用在珠宝华服、家长里短上,对国法军规一点忌惮都没有。
忠顺王妃观他神色,知他是要拒
绝,又接着呜咽道:“大不了……大不了臣妾给边疆士卒都送一件厚袄,也算是为国尽忠。”
一个王妃的体己能有多少,对数万大军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自己还要担个取用朝臣财物的名声……皇帝心内更加不喜,正要严词拒绝,忽而心念一转,好像也不是不行。
暂时允了她,一面能免了她到处闹,被太上皇抓住这点诟病自己不宽厚,不体恤母子亲情,一面也能以此敲打敲打那些吃得脑满肠肥的官员,一个后宅妇人都能看到边关苦寒,主动出点力,他们这些天天吵着忧国忧民的人好意思再一毛不拔?
正要准了忠顺王妃之请,蔡让忽悄步上前:“陛下,戴权来了,说……太上皇听闻王妃悲切,问陛下可否酌情体恤,莫让宗室血脉过于受苦。”
皇帝虽知忠顺王夫妇这些年站队自己,不可能同太上皇有牵扯,但表情还是忍不住冷了下来。
目光转向地下,趴跪着的女子似乎并未察觉这背后的波澜,只跪地呜咽,沉浸在自己的忧惧里。
忠顺王妃不知发生了什么,蔡让上前后皇帝便突然没了动静,但她现在是正为了儿子受苦忧虑的母亲,怎么可能有心情观察周遭环境,所以不敢表现出自己发现不对劲,继续低声哭着。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的声音响起,语气似是无奈又似是欣慰:“王妃心系家国,担忧边关苦寒,愿为北疆将士置办冬衣御寒,朕若是不准,倒浪费王妃的苦心了。”
还好没有变故,忠顺王妃微微松了口气,连连叩首:“谢陛下隆恩。”
皇帝挥挥手,示意内侍扶她出去,待人走后,吩咐蔡让:“从我的私库里调些财物送去忠顺王府。”
蔡让一听便知皇帝是要将这事传扬出去,忙答应着退下,带人大张旗鼓地去王府送钱。
朝中众官员知道这事后,心里骂着忠顺王妃妇人多事,面上倒很是夸赞,只说皇帝圣明,一个后宅妇人也知担忧国事,纷纷上书,也要为边疆做点事。
皇帝一开始推拒多次,后见各官员恳切,不忍拒绝,便都准了,还给捐献多的人家颁发了牌匾。
一时京内盛行起来为边关送钱送物的风气,国库的压力也因此缓解了不少。
如今这一切还没传出去,忠顺王妃从宫内回来,想起皇帝今日说的冠冕堂皇的话,深知以他的性子,不会放过这种扬名的机会,不过有皇帝在前顶着,也不会有人说自己勾结军中,所以很是放心地采购布匹、棉花,命人赶制冬衣,争取在腊月底前运抵北疆。
吩咐下去后,又想起夏槿听到的太上皇命戴权去养心殿说的那些话,心中暗骂几句多管闲事、挑拨离间,又提笔写了信,传长铗来。
照例逼问几句儿子的情况,依旧一无所获,只得放弃,命他快马送信去边疆。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雪比去年还要大,雪路难行,所以武天钺收到信时已是腊月中旬。
看完信,知道这些日子的事后,虽想告诉自己皇帝应该不会怀疑,但也明白他那性子便是没显露出来也定起过疑心,心中突然非常不爽,整日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又不敢拿到明面上讲,真真是懦夫行为。
“世子,酉末刻了。”掌柜的话将武天钺的思绪打断。
武天钺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想法似乎很是大逆不道,但竟没有什么愧疚害怕,甚至觉得解气。
按下心底想多骂几句的冲动,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随后赶紧起身,今日虽是休沐,但再不回去肯定要被周大山骂。不过今年这个情况,北狄的攻击肯定更猛,周大山加练也正常。
想到这,又有些头疼,上面的将领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周大山和一些有经验的老兵在默默加练。
一边想着一边加快脚步回了营房,果然被揪着骂了几句,晚上还被留下来多练了一个时辰,武天钺只觉得自己身子都要散架了,这周大山怕是察觉了什么,每天都逼自己比旁人多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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