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山庄山脚下那座真武道观,年久失修,当初却是它救了我们。本宫意欲拨付银两,重新修缮,以感神恩,亦算全了因果。花堡主以为如何?”
长公主语气冷静威严,不带丝毫个人情绪,仿佛昨夜那个在他耳边低语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花如令连忙放下筷子,恭敬道:“殿下有心了。此乃功德无量之事,老夫定当全力配合。”
赵妙元嗯了一声,又抛出一个重磅提议:“另外,江南织造与漕运事关重大,花家在此经营多年,信誉卓著。而今前两浙路转运使赵忱被罢免,职位空悬,无人效力。本宫有意奏请陛下,擢升花家为皇商,总揽部分江南贡缎、漕粮向两浙的转运事宜。不知花堡主可愿为朝廷分忧?”
皇商!
花如令与夫人俱是一震,互相看了一眼。
这不仅仅是荣耀。花家成为皇商之后,与朝廷绑定更深,产业将更进一步。但与此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和风险。
而且,昨日宴席上,长公主虽也矜持,但言谈间尚带着几分晚辈的礼节。可此刻,她与他们公事公办地谈合作,一下疏离冷淡不少,仿佛一-夜之间,又变回了那个高不可攀的秦国长公主。
正巧见花满楼走进来,花夫人连忙起身,借着招呼他坐下的间隙,捏了他一下,无声询问怎么回事。
花满楼心头苦涩更甚。
他如何能说?只好微微摇头,示意母亲稍安,然后转向长公主的方向,轻轻唤道:“妙元。”
赵妙元:“嗯。”
花满楼默默坐下,沉默片刻,终是开口:“爹,娘,殿下既提出此议,必有周全考量。皇商一事,若操作得当,亦是利大于弊。于国于民,花家应当尽力而为。”
见儿子如此说,花如令心中稍定。他深知这位长公主的手段与眼界,她的建议,往往背后有着更深的布局。或许,从此以后花家就要和长公主一派站在一起了。
不过他们本身也蒙受爵位,做皇商只是绑定更深,机遇还更大。沉吟片刻,终于拱手道:“殿下厚爱,花家感激不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如此甚好。具体细则,本宫会遣人与花堡主详谈。”赵妙元点头,随意地说,“另外,本宫今日便会搬出桃花堡。”
此言一出,花厅内霎时安静下来。
花如令愕然。花夫人忍不住惶恐:“殿下何出此言,可是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或是七童他……”
“夫人多虑了。”
赵妙元放下茶杯,打断了花夫人的话。
她目光在花满楼低垂的眼睫上一停,随后移开,平淡道:“本宫此行,本是应七公子之邀,前来贺寿。如今寿宴已毕,自然不便再多叨扰。”
她顿了顿,补充道:“况且,修缮真武道观一事,需得有人就近监看。本宫已让柳环痕在客栈订好了房间,往来便宜。”
理由充分,合情合理。可过于周全,反而让花如令夫妇更加不安。他们隐约觉得,这突然的离去,定然与昨夜之事脱不开关系。但长公主去意已决,只得压下满腹疑问与不安,连声吩咐仆从帮着收拾行装。
桃花堡外,晨光正好,花家众人将赵妙元与柳环痕送至门外。花如令与夫人再三躬身,请她珍重,若有事需花家帮助尽可来说之类。赵妙元一一颔首回应,视线最终停在花满楼身上。
他今日穿着素净的月白长衫,立在晨光里,衣带当风,却无端透出一股寂寥。
“便送到这里吧。”赵妙元说。
花满楼却向前一步:“我送你去客栈。”
沉默一瞬,赵妙元道:“好。”
仆从牵来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是赵妙元的坐骑,背上还有几个行囊。等她利落翻上,柳环痕便钻进她衣袖中,化成一条小小的白蛇镯子,扣在赵妙元手腕上。
花满楼则骑上了一匹性格温驯的青骢马,二人沿着青石板路,向城中客栈方向缓辔而行。
晨风吹拂,道路两旁桃李纷繁,落英簌簌。马蹄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更衬得两人之间,沉默得有些压抑。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并没有多久,客栈的招牌已然在望。
“快到了。”赵妙元说,“花满楼,别送了,回去吧。”
但花满楼一点也不想止步回头。
他静静坐在马上,光勾勒出清隽的侧脸轮廓,双眼执拗地望着她。总是带着温煦笑意的唇角,此刻微微抿着,仿佛一尊凝固的玉像。
看他这副模样,赵妙元心中微叹,勒住马,翻身而下。
昨天趁着酒意,到底做得过分了。她声音软化了些许,对他道:“别这样。昨天的事……对不起。”
花满楼喉头一阵酸涩。
“妙元,你后悔了吗?”
赵妙元一懵。
后悔,后悔什么?是昨天生米煮成熟饭,还是跟他分开?还是……与他相交相识?
不过无论哪个,她都不可能后悔就是了。于是摇摇头,说:“我只怕你生气。”
花满楼也下了马,站在她面前,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道:“我没有生气。”
“就算我强迫了你?”赵妙元问。
“花满楼武功尚可。若真不愿意,殿下恐怕强迫不了我。”花满楼说。
赵妙元就笑了:“好吧。”
沉默了一会儿,花满楼问:“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么?”
赵妙元说:“你解决得了那些问题吗?”
花满楼闭了闭眼。
“花满楼,别难过。”长公主的声音很轻,“即便做不成有情-人,我也希望能与你做朋友。”
“你很好。你是我此生为数不多,愿意真心相交的朋友。”
花满楼脸上缓缓漾开一抹苦笑。
朋友。
他轻轻点头:“这样也好。”
做朋友,就没那么多纠结纷扰,也可以长长久久。
就像长公主对陆小凤所说的那样,因为太珍惜,所以才更要做朋友。
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怅然。动了动唇,忍不住向长公主靠近几步。
“……我们还能,再抱一下吗?”
赵妙元心中一时百感交集,颔首道:“好。”
两人相拥在一起,使的力道都出乎彼此意料。赵妙元感觉,花满楼可能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大的力气。
双臂紧扣,两心相贴,呼吸交缠,彼此脉搏近在耳畔。就像昨夜情乱意迷时一样。
朋友之间是不会这么拥抱的。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搬去客栈后,赵妙元也没有闲着。
花家那边得了她的首肯与银钱,修缮真武道观的工程很快便启动了。赵妙元每日都会带着柳环痕去转一圈,名义上监看工程进度,实则是为了那道观底下的镇物。
她寻了个由头,避开工匠,悄悄潜入观后荒废的角落,果然在一处看似寻常的殿基下,发现了炁气波动。
她不敢贸然触动,只是每日借故停留片刻,记录下那镇物周围的地脉走向以及能量纹路。那东西比她想象的更复杂,与地脉勾连极深,牵一发而动全身,确实如她所料,轻易动不得。
这日傍晚,她与柳环痕从观中返回客栈,刚踏进客栈大堂,掌柜便迎了上来,神色恭敬:“殿下,您回来了。有位官爷已在您房中等候多时了。”
赵妙元脚步一顿。
官爷?她在苏州并未约见什么官员。
她微微蹙眉,示意柳环痕留在楼下,自己则缓步上楼。
推开房门,只见临窗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人。
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坐姿笔挺,如同青松劲竹,双手平放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在略显昏暗的客房内,一身醒目红色官袍,如同火焰沉默燃烧。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来。见到长公主,一下站了起来。
赵妙元着实愣了一下,心中惊诧莫名。
他此刻应在开封府当值,怎会突然出现在苏州城中的客栈里?
“展昭?”她掩上房门,瞪大眼睛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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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点一首陈奕迅的《十年》
第100章
展昭没有立刻回答,走到她面前,撩起官袍下摆,屈膝跪了下去。
“殿下,”他说,“昭是特意来向殿下请罪的。”
赵妙元简直莫名其妙:“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事情已经了结……”
展昭打断了她。
“展昭已向包大人请辞开封府供职,并上奏官家,愿为殿下贴身侍卫,护殿下周全。”
什么?!
赵妙元瞳孔骤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子近臣,开封府尹亲信,这是多少武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展昭凭一身武艺和赤胆忠心,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费尽口舌,才让皇帝收回成命,只是给他小小降了个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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