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膳人道,孔、武两个斜眄了季胥一眼,向两头散了,武庖人说:
“就是凭谁做的好,做的巧,也必然是我和孔瘦两个。”
第191章
自从十天后甘泉宫祭祀的消息传出来,任凭是哪个庖人厨婢,饼饵室没有谁不想去的,都卯足了劲,在花膳人面前显功夫。
到时能被挑了去甘泉宫,比旁人多了这层功劳,更能向上升了。
季胥自然也想去,人往高处走,况她做食官,本就是为了官身,更高的官职越能护住自家平安的日子。
这日,她休沐过后回来,黄昏到了饼饵室,看了墙上挂的竹片,明早做的是二十四样英粉饼。
英粉饼,光听后头两个字让人以为是后世化妆用的那个,具体是什么,她在坊间听懂吃的食客说过一两句,但一直未曾见过。
还是向王胡子请教来的,这是一道膳食,乃用极为细腻的英粉做出来的一种汤饼,故称为英粉饼。
这英粉是用上等的粱米、粟米,来做的,是导官那里配比好,做好送来的,她们这里只负责加工成饼饵。
英粉具体的做法,王胡子年纪大懂的多,她从前也学了些。
要用大瓮盛了冷水,来浸这两样米,时长随季节变化,夏天浸二十日,春秋浸一个月,冬天甚至要浸两个月,也不用换水,就是要使它臭烂。
季胥自己在家里也试了来做,日子越久,越会生成一股酸气,是像是家里做炊要放的酸酢,这都是发酵的缘故。
到了日子才换新水,反复的淘澄到没有酸味,盛在袋子里。
这袋子也讲究,一定要用绢布做的,麻布不行,孔眼太粗了,用绢袋盛好收住口,在一个石臼里反复的用一根石棒研磨,会有白色的淳汁通过绢袋析出来。
中途还要打开袋口添清水,这样直到绢袋口变得干瘪,就得到了半盆的白浆。
这白浆还得用力的搅拌,向一个方向搅动三百圈,这样是为了让浆水更加的抓黏细腻。
这中途不能停,当时搅完下来,季胥的胳膊也酸了。
如此才盖上盆口,防止落灰,放到一旁静置,等上面那层变得清澄,用勺子撇去,只留下底下那层白浆。
等它凝结,会发现中心那圈极为细腻,那是米心所成;而四周那一圈比较粗糙,那是粱米、粟米的外壳形成的,若是寻常人家,这些也都收着用了。
但导官那里会将外头的粗粉削去,只留米心部分,这样暴晒了,再削成细粉,研磨的光洁白皙,便成了英粉。
据说,外头卖的香粉,就有用英粉做的。
季胥对药理颇通一点,也试着做了,里头加上丁香三钱、白牵牛三钱,白茯苓二钱,研成粉末,果真很香。
市面上还有加黄丹粉或是枯矾粉的,使其有一定的朱色,更加的贴合肌肤,若是扑在脸上也更加好看。
但是黄丹就是铅做的,这两样有一定的毒性,季胥也就没加,做了几个小盒,二凤爱的什么似的,连田氏也爱,说是扑在身上,皮肤细腻了许多。
季胥还送了一盒给夷姑,谢她帮着自己在王胡子面前说话,王胡子肯教她,夷姑是出了力的。
原想送一盒给自己的上峰,花膳人,但素日也知道花膳人最不喜底下讨巧奉承、攀附关系,恐惹嫌疑,因此就作罢了。
另送了一盒给花膳人的姨侄女,和自己同住一屋的周平,周平爱这香粉,待她也越发热络了。
在这里做官庖,少不了帮手,季胥和周平处好关系,在这里做事更加得心应手。
这里快锁门了,周平正在那里使唤旁的厨婢去洗炊具,天冷,她可不想沾凉水,见了季胥进来,说:
“你怎么来了,今日不是休沐?应该歇歇,明早再来也就是了,我早都弄好了,不会耽误你明早的活儿。”
周平性子傲,不喜欢人家说她的短处。
“在家里吃了中食就回来了,你做事我放心,是我自己资历尚浅,心里慌,来这里提前的看看。”
季胥道。
她与孔、武三个庖人,是轮着来休沐的,今日是她,明日就该是孔,后日则轮到武。
间错着来,确保这饼饵室的人手充足,她今天休沐不在,不好明说自己担心孔、武两个鼓捣坏心眼,耽误她明日一早的庖厨,这才事先来看的,明早不至于慌了手脚。
毕竟这阵子大家都力求不出错,若是她在节骨眼上出错了,花膳人必定不带她去甘泉宫了。
周平听她说了,便道:
“也是,你到底比他们都年轻,明日他们都不在,只你一人领事,这可不是件轻易的事。”
孔瘦明日休沐,不在她是知道的,因问:
“武庖人呢,怎么也不在?”
“武庖人说是家中老母病了,在我姨母跟前告了半日的假,这会儿回家去了,明天中午方回。”
也就是说,明天一早季胥要独自领了厨婢,将饼饵室的膳食妥善做了。
谨慎起见,季胥先检查了架上的英粉是否齐全,周平见状道:
“你也太小心了,那些英粉是我按量去取的
,放在那里还能飞了不成?”
这英粉饼,要白英粉、紫英粉两种,做出来白紫相间的才美观,季胥将两个袋子打开来,却都是白色的英粉,一点紫英粉也不见。
周平才说出的话就打了嘴,变了脸,向那些厨婢盘问道:
“这里的紫英粉呢?月前我才从粉屑室取来的,一袋白,一袋紫,不会有错,定是你们偷拿了!”
“不是我。”
“也不是我。”
“我可没拿。”
厨婢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个年小的撇嘴道:
“也许取来就是错的。”
周平立时瞪圆了眼,
“小蹄子你敢攀污我,焉知不是你起了贼心,偷了去卖钱?”
一面说,一面来拧她的嘴,季胥劝道:
“这里有两斛,量不曾少,那人若是偷了紫的,又哪来的一斛白的放在这里?应该不是她偷的。”
周平是厨婢里头为首的,管着这饼饵室的东西,大到釜具,小到一粒麦子,都是经她手,若说不是谁偷了,那就是她在粉屑室取的时候出了错。
经季胥一说,周平其实也回想了,也许是自己顾着跟粉屑室的小婢磕闲牙,没打开来看,错领了两斛白的回来。
小丫头的嘴被拧红了,低头哭着跑出去了。
“跑了再别回来,紫的比白的更值钱,就是你偷换的!”
周平指着道,她若当场认了,还怎么服众,那些厨婢最是刁钻难管的,只管骂那个出头的。
“别骂她了,我知道,你管着这里的大小器物,最是劳心劳神,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好在是发现的早,咱们把这斛白的带上,去粉屑室那里换了紫的来就是了。”
季胥把话说圆了,没有揪住她的短处来说道,周平的也就不好再朝厨婢撒气了,和她同去了导官处的粉屑室。
只见这院中置了许多磨盘、石臼、陶盆,檐下还有大瓮浸着粱米、粟米,奴婢们忙着推磨,或是捣浆,或是舂米,制成的面粉、米粉等各式粉屑,储在仓库里头。
一个管着这里的米官来了,不耐烦的说:
“当时不看仔细了,现过了半个月,紫英粉早也在各处用完了,我上哪给你变去?”
周平道:“就是用完了,也该使唤人现给我们做了来,别耽误了饼饵室明早的膳食。”
米官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花膳人的姨侄女,难怪这么大的口气,你说做,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太阳都下山了,想叫我们这些人整夜不能睡了不成?这究竟是你不细心的过错,就是耽误了,也不与我们相干哪。”
这紫英粉又比白英粉的工序更加繁复,也需要太阳暴晒成粉块,一整晚的工夫是不够的自然晾干的,只能人守着,用炭火来烘干。
米官可不愿因一厨婢的过失,连累自己这一室人点灯熬油,睡不了觉。
就是花膳人亲自来要,他还掂量掂量呢,别提是一个庖人并厨婢来开口了,那庖人还是个年轻的,据说从前不过是个市厨。
因此进去了,不理会她们。
被人当面戳短处,周平涨红了脸。
话说因老母病了告假的武庖人,这会子已是出了官署,回了细柳仓附近的家中,他那老母拄了鸠杖在门口迎,说:
“我儿回来啦,今儿不该你休沐哪,怎么这时回来了?”
武庖人道:“母,今日事少,儿特地的回来看您的。”
“我儿有孝心。”
其实他是刻意的告假不在的,他早在月前,就发现那周平将英粉错取了,架子上两袋都是白英粉,没有紫英粉。
粉屑室的那些米官可不好对付,季庖人初来乍到的,哪能料理的过来,明早发现英粉不对,必定忙乱不堪,英粉饼也做不成了。
到时候叫大家看看,谁才是饼饵室能真正的顶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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