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不了这些,你们也吃一点。”
原本只有一个麦屑饼,只能垫个半饱,现在又多了肉圆、麦饭,她们两个吃的格外满足。
前些天还吃过季膳人阿母做的煨羊肉呢,那个有汤水,不经放,先吃的那个,真是把人香死了。
这里吃了中食,说了话,彼此更加亲热了。
直到晡时,食监返回了这里,揭开铜盆一看,酸味直窜两个鼻窟窿眼,到底食监见的多,并没有说这股酸味就是放坏了,反而道:
“我曾在监察做英粉、粱麴时也闻到过酸味,不过在面粉里还是头一次,有这酸味,难怪叫饼酵了,你这名字取的好。”
没有久等的枯燥,反而有几分期待了,说:
“这饼酵要如何用?”
只见季胥取了部分来溲面,静置后,使得面团在盆里膨大了两倍,里头都是气孔。
她把面团揉的光洁,使了一根面杖,将其擀大、擀平,在上头间错的撒上火腿丁、胡葱段。
再刷上白天做的肉酱,这样从边上捏住,卷成一个长卷,再用刀切成窄窄的一片。
这样两片和在一起,用筷子在腰上夹一下,再顺着卷边处,捏出触角,这样就成一个蝴蝶了,蒸出来也是蝴蝶状。
“难怪叫蝴蝶卷了。”食监见状道。
“这是咸口的,我用胡麻浆再做个甜口的,看着是黑白相间的蝴蝶状。”
季胥道,胡麻浆是用胡麻,也就是西域来的黑芝麻,研磨成粉,调糖水合成的,再拿来溲面,这样这面团就是黑的了。
擀好后平铺在白面上,做法是一样的,不过色彩、口味不一样。
“嗯,一个咸香,一个香甜,且都是松软无比的,这都是饼酵的功劳了。”
食监尝过后道,如今的饼饵,不管是蒸是烤是煎炸,向来只有酥脆的,或是绵实的,还是头一回吃出松软的口感。
后来季胥又做了千层油糕,这时候已经天黑了,剩下没试完的,留到明天再试。
做法都记录在册,由食监试吃了,接下来只看食监是否安排她们的食馔在某日的菜谱上,等着竹牌送来了。
周平也在等,每回一得了竹牌,就看那上面有没有她的那道桂花栗子糕,只是都不曾写在上面,因当面问食监:
“我那糕,那日食监吃了可是说好的,怎么也不曾写在竹牌上一次?”
食监说了:
“你的桂花栗子糕虽好,可前头已有桂花薯蓣糕、桂花枣泥糕,甚至栗子饼也有,未免重合了。”
“食监大人,可有我们饼饵次室的竹牌?”
小葫芦也锲而不舍的跑去问,只当这回也要失望而返了,却见食监竟递了块竹牌给她,上面写了两样东西!
她只认得上面的卷、糕二字,这是她和季胥新学的,食监道:
“先前吃了季膳人做的饼饵,实在新鲜,本想次日就写在竹牌上的,但也得看我们这些品尝的事后可有不舒服,故而等了些日子。”
他们从前有尝过人家新琢磨的菇子羹汤,结果后来眩晕呕吐的,这种是断不能写在竹牌上的,不过季膳人的东西吃了都没有异状。
对他们导官处来说,除了要准备原材料、把关食物的制作过程,也要负责将菜馔呈给各宫,甚至是禁中,自然希望太官、汤官两处做出好的来,这样他们导官处送去也能得些夸赞赏赐了。
“是是是,多谢食监大人,我们可不是马尾串的豆腐。”
这是在呛周平呢,小葫芦领了竹牌,不顾后头周平追出来骂,溜回了隔壁,拿给她们看了。
“太好了,咱们也有竹牌了!”
铜儿高兴的接过去瞅了,也读不懂,交给季胥来认,只见是蝴蝶卷和千层油糕这两样。
后来挂在了门边,这就是她们明日要做的早膳了。
总算卖出了这一步。
“死丫头得了意,越发猖狂了,一块竹牌给你就高兴的找不着北了,我们饼饵室每日都有不曾间断的竹牌,你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现眼呢。”
周平的桂花栗子糕没在竹牌上,显不出她新官上任的厉害,可不沤了一肚子气,在那里骂人,直到被花膳人叫到了屋里,她还在说:
“姨母真不该把那两个厨婢放手给她,两个丫头也敢在我面前顶嘴了,尤其是那小葫芦。”
“你也太沉不住性子了,不过两个丫头,给她又何妨,她的饼饵次室,终究比不过我们饼饵室,就说腊八赏赐,各室都有一份菜馔,唯独她那里没有,可见地位。”
每年的腊八节,禁中会赏赐些酒、肉、名菜,给高官股肱之臣的家里,这些赏赐的菜馔,自然也由太官、汤官两处做出来的。
就说汤官四室,果蔬室备的是腊月罕见的鲜果,有葡萄、樱桃了,甚至还有御宿园种出来的五升大梨;
酒浆室备的则是千石万石的琼浆玉液;羹汤室则是象征君恩的鹄羮,是一道从商朝就流传下来的御赐名菜;
她们饼饵室,做的也是有名的金钱饼,外观似金钱,寓意美好,吃着肥美无比。
而臣子们也把腊八节能够就食太官、就食汤官,看作是一种荣誉。
“这些赏赐的菜馔里,可没有一样是饼饵次室做的。”
周平听了这话,心里不禁解气。
第198章
眼看腊八临近,年关在即,桑树巷的各家各户门前开始悬桃枝苇索,画神荼郁垒二神在大门上了。
长安城内的横门大街、夕阴街、槀街,也因临近东西两个大市,格外的热闹。
汤官五室,其中四室因腊八节对臣子的赏赐,比以往更加的忙了,小葫芦看了其他四室的热闹,回来手舞足蹈的说:
“那酒浆室,备了一百石的中山冬酿、一百石的金浆醪、五百石的椒柏酒、五百石的兰英酒……那里的酒室堆山码海的,我一进去都晕乎乎的,感觉已经醉了似的。”
“还有浆室,乳酪浆、胡麻饮,又香又甜,我真想钻进那个大坛子里去喝个饱!”
铜儿一面说,一面擦口水。
周平那里也满脸的神采,正指使厨婢搬运粉浆回来,这都是饼饵室要做赏赐的金钱饼用的,一串人陆续的从她们饼饵次室门前经过,热热闹闹的。
周平说:
“哎呀,蒙上,拿布蒙上!别招了灰进去,我们做的金钱饼,到了那些高官仕宦的家里,代表的可是帝室官庖的水准,你们再敢粗手笨脚的,我就回禀了姨母,打发你们到隔壁去。”
那些人可都不想去饼饵次室,那是汤官五室里,唯一不做御赐菜馔的地方,近些天冷清的连蚊子都不落脚。
他们被周平的话唬住了,都加倍小心的干活了。
小葫芦听懂了人家的奚落,一时也没有看热闹的心了,心里好像跟着这间次室,变得冷清了,心想:
唉,要是我们这里也能做御赐的饼饵就好了,我小葫芦走出门去,也就能够挺胸凸肚了。
“我就不明白了,季膳人做的饼饵那样好吃,到底为啥不选我们的作为赏赐。”
铜儿道。
“要说我们差在哪里,就是在寓意上了。”
饼酵法做的各式蒸饼,吃了容易消化,不易胀气,不像死面那样,在腹中遇水变的坚硬,闷在里头,极易积食。
因此她们每日都有竹牌领,可见新颖是有的,只是不能作为腊八节的御赐物,季胥想,也许还差在寓意上。
“寓意?”
小葫芦不明白,铜儿也不明白。
“嗯,离腊八还有三天,我们再试试。”
季胥可不想到时候就她们这里独守冷灶,因此这几日也细细想了,说,
“就取双鱼的寓意。”
“双鱼?”
小葫芦她们两个同声道。
“是了,就是双鱼。”
鱼的寓意,多子多福、年年有余,不必多言。
这时候,还有些神性的美好象征,如鱼逢水,长乐受喜,许多器皿、用具上也有鱼的图案,比如她家里用的双鱼仙鹤红陶盘、水禽衔鱼的铜灯,外头大街门上能见到的双鱼衔环的铺首,都有“鱼”的影子。
“可鱼的饼饵该怎么做?常见方的圆的,长的扁的,那些庖人能做出形状似月、似花的,就很了不得了,鱼的模样,要怎么才能做的出来?”
小葫芦琢磨不出来。
下半日,季胥去导官处取了东西来,小葫芦看了,有两样鲜少见的,黄栀子和红蓝草,她不明白,因此在边上看了,
“这是做什么的?”
只见季胥打横了刀面,将黄栀子拍碎了,泡出一碗黄浆来,里头还加了姜黄粉,颜色越发浓郁了,说:
“用这两样,取黄、红两种色来染色。”
这黄色便有了,小葫芦从前在老饼饵室,也见过他们那些庖人用这个来杀出黄色,染在饼饵上,
“我想起来了,这红蓝草能杀出红紫色的汁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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