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到哪里能找到这个‘补’字呢?”清理者们立刻提问。
“钟文是有灵性的生命体,在古钟上的时候它们尚还能乖乖呆着,一旦挣脱,它们就可能跑到各种地方藏起来,叫你找它不见。但是一般来说,它们最喜欢呆在和自己本义相关的地方,比如说这个‘补’字,或许有一天你缝补衣服的时候,就能在衣褶里把它翻出来。”
会活动和躲藏的字么……谢云逐问道:“也就是说要找到这个‘补’,我们就得不停地补衣服咯?”
“也有取巧的办法,比如这个‘补’字,就是由‘衤’和‘卜’组成的,找到二者拼合起来,也能算一个‘补’字。”教书先生朝他的学生阿马点头示意了一下,阿马便打开了墙角的一口衣箱。
那口衣箱里整整齐齐地叠了一箱的衣服,只见阿马将上面几件取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件绣着鸳鸯的红肚兜。他轻之又轻地掀开肚兜,露出了里面一个巴掌大的“衤”字。
这个字约莫有小孩巴掌那么大,正惬意地躺在肚兜里睡大觉。阿马只给他们看了一眼,就小心地合上肚兜,将它又放回了衣箱里。
“这是杜家的闺女有一天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的,”教书先生道,“姑娘面皮薄,但到底是明事理,立刻就将衣箱捐了过来,我也一直妥善保管着。如今‘衤’已经有了,你们只需要找到‘卜’,就可以拼出一个‘补’字,修好这第一口钟。”
一个光头清理者大大咧咧地笑道:“这个简单!去萝卜田里找找,害怕找不到一个‘卜’字?”
教书先生但笑不语,其他清理者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字要真这么好找,难道村里人会找不到?听这个“衤”字的来历就知道,想要找到这些钟文,怕是三分靠努力,七分靠机缘。
“的确有人说在萝卜大棚附近见过‘卜’字,但后来我们派人找了一轮又一轮,也没找到这个字。你们要是有自信,可以去碰碰运气。”
教书先生拿开第一张照片,接着给他们看第二张:那口钟浸在水里,拍摄的角度是从岸上往水里拍的,所以只勉强拍到了最上面的四个大字:大禹溺水。
“好家伙,治水的人倒溺水了……”台小姐嘟囔道。
更叫人不安的是,这张照片的角落里,正好还拍到了一截死人手,应该是正好漂过的尸体。尸体的衣袖也是藏青色的,和他们之前见过的浮尸也许是相同的身份。
“这个尸体是啥玩意儿?”君大哥立刻问道。
“是治水队的人,”教书先生压低了声音,“但是你知道的,因为钟文的缘故,他们都淹死了……”
“什么?凭啥?”
“因为钟上面写了‘溺水’啊,”教书先生反而觉得自己在和他鸡同鸭讲,“凡是钟文上写的东西,都是会一一应验的,你还不明白吗?”
“……”清理者们都不吭声了,这几口钟的事情比他们想得还要复杂。
这群明明可以出去却赖在游戏里不走的蠢货当然不会知道,谢云逐百无聊赖地想着,这并不是普通的副本,而是“秩序”的游戏,本就是九死无生的地方。
教书先生接着给他们看第三张照片,那口钟立在山顶的一棵枯树下,上面写着:夸父藏日。
“夸父把太阳藏起来了,”谢云逐了悟道,“所以这一年来暴雨连绵,从没有出过一天太阳。”
所以地上植物死绝生灵湮灭,也不知道村里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正是如此,诸位可以看见,如今这些被篡改的钟文,都还没有完全融合,所以尚且还可以被修正。但是最迟不超过五天,这些鸠占鹊巢的字恐怕就会彻底定型,那时候,古钟上所写的一切都将应验,再也无法更改。”
谢云逐在心里默默整理了线索,写在了随身带着的小本本上。首先时间是五天,不算宽裕,但也没有严苛到什么都做不了。
其次任务就是寻找三个字,分别是“女娲补天”的“补”——因为已经有了“衤”,所以找到“卜”也可以通关。
第二个字是“大禹治水”的“治”,同理可知,也可以寻找“氵”和“台”来拼成“治”。
第三个字是“夸父逐日”的“逐”,同理,还可以寻找“豕”和“辶”。
谢云逐的笔在“豕”这个字上停顿了两秒,这个字并不常见,但如今他自己的脸上,就明晃晃地写着这个字呢……
“时间不早了,还请大家移步村里的食堂,都是些粗茶淡饭,但在如今这个世道,吃饱也不容易呢。夜里就在学堂里休息,这里有不少空宿舍,都是没人住过的,都提前打扫过了。”教书先生热情地张罗道,“我知道各位工作心切,但是夜深雨急,还请不要在夜里出门,要是不小心滑进了沟里,那就难办了……来,各位,这里请,阿牛阿马,来给贵客撑伞!”
两个年纪最大的牛马学生,立刻熟练地撑起大伞,其余年纪小一点的孩子们,也都撑着自己的小伞,踩着不合脚的雨鞋鱼贯而出,足有五六十人,想必是村里所有的孩子了。
村食堂就在学校不远处,是一排宽敞的平房,烟囱里在咕嘟冒烟,远远地就飘来了肉香味。
进门一看,那才是真的热闹,足足有几百人挤满了饭桌。教书先生解释道,整个村的人都会到同一个食堂吃饭,这还只是第一拨人,后面还有好几拨呢,轮流按时间来吃。
第一拨吃饭的,想也知道是村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教书先生又带他们一一认识了王村长,杨医生,钱厂长,宋主任……
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饭菜竟然是盛在一口大鼎中被推进来的,肥胖的厨师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青铜巨鼎的盖子掀开,里面顿时冒出腾腾热气,伴随着鲜香扑鼻的味道迎面而来。
那味道说不上来,吸一口能香到人的天灵盖,好像浓缩了一百只老母鸡的精华,提炼出那么一滴至香至浓的味道。
想不到在这样荒僻的村子里,竟然还藏着这样的美味,清理者们纷纷咽了口口水,谢云逐敲了敲桌子:“事出反常必有妖,把口水收收。”
“要你说,谁不知道副本里的东西不能乱吃?”光头立刻反驳道,顺便擦了擦自己嘴角淌出来的哈喇子。
除了大鼎中的肉外,还上了一大锅清炒萝卜、蘑菇炒午餐肉、红烧鱼块和紫菜蛋花汤,主食有馒头和米饭,还有辣椒酱和咸菜。
村里显然有着自己的规矩,上菜也有先后。然而叫谢云逐意外的是,最先吃上的不是他们这些“贵客”,也不是村长他们,而是最前面桌上的残疾人和孩子。
那张桌上一共四个残疾人,其中三个都是老年人,而且他们残疾的方式出奇一致,要么是少了一条腿,要么是两条腿都不知所踪,那个只剩上半截的男人就靠胯部坐在轮椅上,也不知道怎么生存下来的。
剩下三个,是被妈妈抱着的孩子,都还没有一岁大,倚在妈妈的怀里吃奶。
打饭阿姨给他们桌上满满地打上菜,慈爱地说:“多吃点儿,不够再添。”又捏捏其中一个孩子的小脸,喜上眉梢地说:“瞧瞧,小逐长得真快呀,胖娃娃吃奶就是有劲儿。”
在兰因的时候,谢云逐就对某个称呼留下了PTSD,听到“小逐”这个词,不由虎躯一震。然而他很快意识到,“小逐”应当是那个婴儿的小名,毕竟他脸上就写着一个“逐”字呢。全村的人看向那几个孩子的时候,脸上都是满满的慈爱……以及一点别的什么。
嗯……该说是尊老爱幼吗?但是这种隐隐的毛骨悚然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作为客人,他们的桌子第二个上菜。清理者们也没和教书先生客气,各自从自己的行囊里掏出食物来吃,桌上的东西一点没动。教书先生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默默扒了三大碗饭——这样丰盛的伙食,显然不是每天都能有的。
弥晏就坐在他的身边,在啃小面包的时候,终于得空过来说道:“阿逐,我感应不到玫瑰园的存在。”
“嗯。”谢云逐并不意外。
“所以这个副本,也没有办法召唤‘可能性’了。”弥晏可怜兮兮地撕着面包。
“正常,这个副本是和兰因同等的存在,”谢云逐叼着营养液,“而且‘秩序’不同于墨菲因,对我们可没什么顾念。”
没有刚进副本就被一个火箭炮轰死,还配合着给他们演全套戏,谢云逐已经感到非常荣幸了。
“嗯……”弥晏还有点沮丧,闷着头撕面包,过了一会儿他把盘子推过来,谢云逐一瞧,不由笑开了花:只见他把面包撕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中间还用草莓果酱画了一个笑脸。
没有大餐吃,谢云逐啊呜咬了一口,吃男友的手撕爱心面包也不错。
吃完晚饭,他们便又回到了学堂。谢云逐本来还想着不要浪费晚上的时间,高低做点调查,然而一走到外面,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外面实在是太黑了,窗户透出的星点灯火,都好像是划亮火柴后的微芒,在凄风苦雨里飘摇。再加上暴雨隆隆,响彻天地,叫人感觉这世界就是一个暗无天日的抽水马桶,他们就是潮湿的下水道里的几只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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