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璎怔怔看着她。
“今晨朝会上流萤没为尤青雪说话,殿下是否觉得,像许流萤这等无义之人,刚刚升任个小小知事,就敢违抗殿下命令,往后若真让我进到东都府,真掌了权柄,只怕更不听话,恐成后患。所以殿下后悔了,觉得做戏决裂这件事,处处利好于我,陛下用我,大殿下有意拉拢,就连朝中众人,见我从行宫回来后得到陛下青眼,也都对我另眼相待。”
流萤的视线始终盯着烛灯,充耳不闻身旁裴璎的呼喊,继续道:“所以殿下觉得,与其让我这样不听话的茁壮下去,倒不如再与我演一出重归于好,好让朝中诸位看清,许流萤还是那个以色侍人,无才无德,不思进取之人,也让陛下知道,之前种种皆是做戏,许流萤还是云度公主的枕边臣,是个不堪用,不能用的样子货,是吗?”
“殿下,欺瞒圣上是什么罪名?”
流萤终于转头看向裴璎,看见裴璎满脸惊惧望向自己,两手捏住自己双肩,猛烈摇晃中,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心里的恨与怨,连同前世十二年从未有过的反抗,都一齐在心头迸发!
她想说,甚至不吐不快!也不管所言好听难听,用词僭越与否,她只知道,她想说!
“殿下,若是陛下知道臣有欺瞒,想来天官员知事这个位子,定然是保不住了。”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位子,若二公主愿意,顷刻就能让自己从上面滚下来。
前世,她用了四年时间才做到天官院知事。重生后,她踩在黄程和元淼的肩上,才能提前这么久坐上去。可是裴璎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滚下来。
心里有气有恨,明知裴璎不至于此,流萤却忍不住要揶揄她,讽刺她,用最恶毒的言语去描述她:“殿下应该很明白吧,欺君之罪,何止知事位子保不住,兴许还要入狱,挨板子,然后逐出上京。”
“到那时,殿下是会将我藏在宫中做朵解语花,还有任由我离京去,飘飘荡荡回到云州,孤宅中度尽余生呢?”
“阿萤?阿萤!”
“许流萤!”
“阿萤!你别吓我!”
裴璎的声音像春雷炸开,冲破浓重乌云,轰的一声在流萤耳里炸开。心中郁结一吐为快,流萤被那声音炸的头晕耳蒙,恍惚看着裴璎靠近自己,紧紧抓着自己,声音像是怒极,又像恐惧之极,“阿萤!你在说什么!你我之间,怎会是这种关系?我又怎会如此对你!”
“什么枕边臣,什么样子货!你轻贱自己,无异于轻贱我!”
“疼、疼、疼......”
流萤皱了眉,看向被裴璎紧紧抓住的肩头,“殿下,疼......”
裴璎慌忙松开手,胸口剧烈起伏着,紧紧闭了眼睛,“阿萤,你怎能这样揣测我?”
“我比谁都清楚你的才华,你的品性,你的志向,也比谁都希望你能走得更远,站的更高!”
“阿萤,我在你心中,难道就是这般无耻之人吗?”
裴璎睁眼,心头的痛与怒忍下去,什么朗州知府,什么肃政台,已然顾不上。害怕涌起,她怕流萤的变化,甚至不敢去求证,只怕话问出口,得到那个不敢面对的答案,这些年的一切,便会全数崩塌。
幼时噩梦,阿姐常年欺负,母皇疏离,很长时间,裴璎厌恨这世上所有人,对所有人都没有好脸色,幸而宫中之人也都怕她,见了她不是躲,就是转过身去大翻白眼。
直到流萤出现,她温和,平静,聪明,像只长了满身绒毛的猫,总是伏在自己脚边,长长的尾巴抚过自己的伤处,然后跃上来,伸出长有毛刺的舌头,在自己每一处伤痕上舔过。
裴璎,她恨这世上所有人,唯独爱上一个许流萤。沉醉在无边的爱意里,徜徉在流萤无尽的温柔里,她依赖她,信任她,然后越发骄纵,只觉沧海桑田,唯有流萤与她,永不会变。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的阿萤,会如此冷淡,陌生,残忍。
从前,流萤对自己千依百顺,裴璎笃定流萤的爱意,确信流萤永远会在,于是她骄纵,易怒,胡闹,有恃无恐,总之无论如何,流萤都会浅浅笑着,爱意盈盈看向自己。
十六岁的春夜,她偷溜出宫去见流萤,悄悄从身后过去抱住她,双臂只需轻轻一圈,便能将流萤紧紧拥住。那是她的流萤,永不会离开,永不会拒绝自己的流萤。
而眼前,是她紧紧握住,却仍会从自己手心挣脱出去的流萤。
屋内燃炭,窗扇半开透气,忽有一阵大风吹进来,桌上烛灯被吹灭,房中顿时陷入昏暗,有月光隐约照进来,在床榻间洒下迷蒙银色,月光照见裴璎的眼睛,湿润中带着渴求,渴求中又藏着些许不安与恐惧,流萤被她拥住,缓缓倒下去,看见她的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鼻尖相抵时,那眼里光亮已然看不清,只剩一双黑漆漆的眼瞳,像从水中刚刚捞出的黑葡萄,直愣愣撞进自己眼里。
“阿萤,你可还记得?出阁前,你与我去过一次华严寺,你问我向神佛求了什么?”
华严寺......
流萤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只觉心口斑斑裂开,沾血的肉块脱落,痛的像是要将她的魂灵撕碎,越是吃痛,那痛感就越发强烈,让她崩溃。
“其实那一次,我许了两个愿,却只同你讲了一个。”
流萤闭眼,已不能再听下去。可裴璎却不肯停下,软了身子趴在流萤身上,一手在她脖颈抚过,唇瓣贴着她的耳朵,喃喃低语时,有一行温热的泪,流进流萤的耳里,“我向神佛求了两件事,一求神佛庇佑你我,此生,来生,都不要分开。二求神佛垂怜你我,我之所愿能成,此生终有一日,能与你携手,走上那最高的一步梯。”
最后一个字落下,流萤猛地别过头,将那双眼睛从心里赶了出去,咬牙回她:“殿下所求,未免太过贪心。”
裴璎的手停在她脸侧,一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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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进入文案中的上位者求爱部分了
这两天稍微有点卡文,如果哪天没更出来,不要担心,那是我在思考(怀抱键盘思考中)
第32章
如此, 便算是贪心吗?
她要帝统之位,也要流萤,难道有错吗!
贪心?为何如此, 就算是贪心!
一瞬无措的愣住后, 裴璎越是隐忍, 心头的痛与怒, 就越发忍耐不住。低头看见流萤侧过头, 似是不愿再看自己, 于是整日强压的愤怒, 在流萤的冷漠与疏离中, 全数爆发!
“阿萤, 你看着我!”
裴璎伸手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强硬地掐在她腰间, 感觉到她在反抗,怒火越发汹涌燃烧,手上铆足了劲,已然感觉不到界限,逼向她的唇,压低怒声:“阿萤, 你到底在怕我什么!厌我什么!”
“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让你这么不愿与我说话!”
“许流萤, 到底是怎么了!我与你之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吗?”
身下人一言不发,裴璎盯着她的唇,咽下喉舌干涩,猛地一口啃上去, 唇齿将那一抹柔软全数咬下,恨不能吞食,嚼碎,混在自己身体里,然后便可以长久的,安稳的,随心所欲的,不会再有变故的拥有她。
心里刚一闪过这样恶毒的想法,却听身下人痛苦地闷哼了声,吓得裴璎赶忙松了口,慌忙拿手去抚,开口时一滴泪砸下去,“对不起对不起,阿萤,我......”
流萤拂开她的手,倔强地转头看向虚无,唇上火辣辣地疼,疼的她额上都冒出冷汗。裴璎的手再度贴过来,轻柔抚摸她的唇,“阿萤,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阿萤,转过来,看着我,好吗?”
自冬至后,流萤的变化一日更比一日明显,她疏离,冷淡,易变,陌生,看似乖巧恭顺,可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却像隔了十万八千里。甚至很多时刻,裴璎看着她的眼睛,却觉她虽是看着自己,实际上,更像是隔着自己,看向另一个人。
即便如此,她却连开口问她在看谁都不敢。
裴璎也不知道,若是开口去问,她想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她只知道,她害怕如此的流萤,害怕在这样的无声无息中,自己会失去流萤。
“阿萤,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裴璎再度贴上她的脸,方才还怒气冲天,忽地又语带哽咽,几乎哀求:“阿萤,究竟要我怎么做?我已经......”
“殿下已做到如此卑微,流萤就很应该感激涕零,跪下来感谢殿下垂爱,大表忠心才对,是吗?”
流萤的声音像暗夜里的冷箭,猝不及防射进裴璎心口,她先是愣住,而后才摇头,喃喃解释着,却显得那么无力:“不是,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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