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身上的清香气味飘过来,庄语安松了手,只觉恍恍惚惚,似乎是兴奋极了,又好像是累极了,垂了头偎在流萤身上睡了过去。
一夜沉睡,庄语安做了个梦,梦见老师忽然恢复力气,不知从何处摸了一把刀,趁着夜里同床共枕时,狠狠插入自己心口。
梦里,她看见老师的眼睛在滴血,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脸上,滚烫黏腻,心口处的刀尖在旋转,一寸寸将血肉搅烂,她听见老师在笑,又似乎在哭,声音隔着血雾和痛感,恍恍惚惚落到耳里,一瞬,绝望比痛苦深重千万倍。
她听见老师说,“庄语安,你算个什么东西。”
要死的一瞬,老师说,“庄语安,去死吧。”
脑中惊雷闪过,庄语安蹭地一下坐起身,浑身是汗,下意识摸了摸身侧,竟是一片虚空,吓得她立时要去点灯,一转头,却看见影影绰绰的月光下,有个人影坐在床边,鬼魅般惊悚。
梦里惊惧乍现眼前,庄语安害怕,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一边躲,一边试探着唤她:“老师?”
月光下的人影缓缓转过脸来,银白月光打在那张脸上,照出雪一般的透白,好似下一瞬就会幻化成烟,消失不见。
庄语安抓着被子,心如擂鼓轰隆作响,她不知道,本该躺在床上的老师,怎么会忽然有力气坐起来?
梦里字句响在耳边,她几乎就要跪起来,恨不能立马磕头求老师宽恕。但很快,当那张脸彻底转向自己时,借着月色,庄语安看见,那双眼里再无恨意,只有平静的温柔,和些微好奇......
不知是狂喜还是恐惧,庄语安的手颤抖起来,继而全身都不可控地轻颤起来,她轻轻挪着身子过去,颤声唤她:“老、老师?”
月光下,流萤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看她,听眼前人唤自己老师,亮晶晶的大眼睛疑惑地垂了下去,很快又抬眸看过来,温声问道:“你为何叫我老师?”
庄语安怔住,全身上下如被雷击般狂颤不止。
流萤皱了眉看她,只觉眼前人抖个不停,似是很怕自己,温柔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别怕,告诉我,为何叫我老师?”
第67章
越是暗夜无声, 心音更是隆隆作响,一声更比一声强烈。第一次,是老师伸手过来将自己握住, 庄语安只觉全身一热, 心头似乎涌出千万股热血, 冲的她脑内昏蒙, 下意识反握住老师的手, 望着老师澄澈无恨的一双眼, 喉头干涩语, 半晌才艰涩道:“老师不、不认得我了吗?”
流萤望着她,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笑着摇摇头:“不认得。”
看见眼前人面上一道奇异神色闪过,流萤只怕自己这话让人伤心,又道:“可我与你同床共枕, 想来定是亲近之人,是吗?”
庄语安猛地点头,终于是忍耐不住,冲过去紧紧抱在流萤腰间,没等开口已经泪流满面,是欢喜哭了。
流萤不知她为什么哭, 抬手将她的脸捧起来,她或许该替她擦去泪痕, 可流萤只是捧着她的脸, 复问道:“若是亲近之人,为什么叫我老师?”
庄语安手忙脚乱拭泪,脑中乱乱的,胡言道:“老师喜欢我如此叫, 便一直这般称呼了。”
“噢......”
流萤点点头,看她似乎还要哭,又问:“那你叫什么?我是如何称呼你的?”
“小安,”庄语安脱口而出,“老师从前都叫我小安。”
“小安......”
流萤轻声念了两遍,只觉这两个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奇怪的很,心里还没想出什么,却见本来抱着自己腰的人坐起身,脸红红的,眼神一时看一时躲,分明是害怕,又伸手过来,似乎准备解开自己衣领系扣。
流萤皱眉看她,“小安?”
庄语安伸出去的手愣住,发愣的一瞬,流萤已经侧身躺下,扯了被子盖在身上,“天色还早,睡觉吧。”
庄语安心下空空的,刚刚涌起的热血顷刻凉透,有那么些失落和怨怒,很快被抛开。庄语安就着流萤身侧躺下来,一手从后面将她抱住,低低唤了两声老师,得了轻微的回答声,庄语安兴致大起,与她说起自己和她的关系,说自己和她相识已久,天方夜谭的鬼话她是信手拈来,说起来丝毫不觉脸红。
越说,连她自己都觉得是真的,千真万确。
流萤却没听进去,她的脑袋很疼,想被人敲打过,闷闷的痛。身后的声音始终不停,起初她只当听不见,闭了眼睛要睡,可那声音说了许久,还不见要停的意思,流萤皱了眉,轻声道:“小安,我累了,睡觉吧。”
天际沉云飘过来,盖住了月色,屋子里霎时漆黑。庄语安靠在流萤背上,再不敢吭一声。
翌日天明,流萤醒的很早,青灰天色混着蒙蒙烛灯照在眼前,察觉脚上有什么东西在爬,凉飕飕,又沉甸甸的,让她觉得格外难受,“小安?”
庄语安听见老师叫自己,忙丢了手上东西去扶她坐起来,“老师怎么醒了?天色还早,再多睡会儿吧。”
流萤坐起身,视线往脚边看见,却看见自己脚腕处缠了一道细细锁链,方才那股又凉又重的感觉,正是那锁链。
察觉老师的目光看向自己,庄语安忙不迭解释:“老师放心,绝不是害老师,只是怕老师一人在家,如今又什么都不记得,若是出门走丢了,实在是危险。”
流萤沉了脸色,“小安,你说你同我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
"是,老师是我在这世上最爱之人。"
流萤晃了晃腿,那铁链发出叮当声响,“你爱我,便是这样对我的?”
庄语安低了头,心里是害怕的,可无论如何,她也不放心老师一人在家。老师如今能走能动,倘若她是假装失忆诓骗自己,又或是药效不稳忽然想起什么......
不行,不行,她好不容易才和老师有了今日,绝不能让老师离开自己......绝对不能......
“我很快就回来,”庄语安没有回答老师的问题,又跪到流萤脚边,将那锁链紧紧锁起来,“老师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
流萤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看着她将自己锁上,看她站起身,对着自己欲言又止。天色渐渐亮起来,照亮了彼此的眼睛,流萤望着面前这双眼睛,怎么看,都觉得陌生。
庄语安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道很快就回来,然后逃一般地离开了。
流萤静静坐在床榻上,双腿被锁链拴住,除了这张床,她哪里也去不了。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清晨小安要出门,都会将铁链锁紧,待到她回来,才会将那锁链打开,然后亦步亦趋跟着自己,一刻不离。
流萤觉得厌烦,更觉得怪异,可小安总是红着眼睛,说是替自己着想,怕自己若是走出家门,会遇到危险。
流萤不语,由着她将自己锁上,心里无波无澜。只是每当夜幕降临时,她会觉得抗拒。
小安总是急不可耐地贴过来,缠着自己要解衣,流萤不肯,心知自己与她都是同床共枕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只要看她靠近,流萤就觉得恶心。
有那么两次,她当真侧过身,不受控地吐了出来。
小安很生气,夺门而出。流萤漱了口,又安安稳稳躺下来,只觉若是她就这般不回来了,倒也挺好。
可是小安很快又回来了,将地上脏污打扫后,又拥着自己一起睡下。屋里留了一盏灯,光线微弱,却足够流萤看清眼前人的眉目。
她看小安的眼睛,怎么看,都觉不是梦中那双眼睛。
她没有告诉小安,自己经常梦到一双眼睛。
有时是在梦里,流萤梦见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很好看,总是在笑,黑黝黝的眼瞳闪着光,温柔至极。
有时混沌醒着时,那双眼睛在脑海深处若隐若现,轻微地眨动着,好似引导自己去追寻。
她觉得心动,可睁眼时,清醒后,那双眼睛再无踪影。
流萤不知那是谁,可她知道,不是小安。
夜色沉沉,庄语安与她紧贴,心底分明生气,可看着老师澄澈的一双眼,又知自己不该对她动怒,叹气道:“老师还是要每日用药才行。”
流萤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是望着她,诚恳问道:“小安,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
流萤问的,是脚腕上的锁链。庄语安却一瞬面色惨白,翻身背对流萤,一夜无言。
上京城风平浪静,许府大门紧闭,人来人往无人在意。百姓们自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宫里头那些大人殿下的事儿,便是听到些风言风语,也都不敢胡乱议论,几日过去便就烟消云散,全然记不得了。
只是有时候从许府门前路过,或许有人抬头看过去,恍惚记起那个沉静寡言的许大人,曾在这门口伫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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