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殿内,李安衾起了个大早。
昨夜一场悄然而至的大雨消溽了连日的暑气,今晨起来,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清新的雨水味道。
坐在梳妆台前,身边的侍女采薇照常为她整理发髻。
“采薇。”
“奴婢在。”
“你说——这新来的伴读会是个怎样的人?”
李安衾漠然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心里却已经开始揣测这新来的伴读。
会是和先前那些人一样吗,不断地讨好自己,明明是世家出身,却总摆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没几分真才实学,阿谀奉承的功夫倒是比常人精湛许多。
“奴婢听说是陆丞相家的,陆家向来以家风清正著称,想必教导出来的女儿应该也是品行端正之人。”采薇想了想,答道。
“那可未必。”李安衾嗤笑一声,“他家的三郎不是整个长安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吗?”
采薇笑了笑,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专注着手上挽发髻的活儿。
发髻挽好,采薇退至一旁。
李安衾起身离开梳妆台,然后安然坐到了案几前,门外有小太监送来早膳,她让采薇端进来放到食案上。
清风饭,佐以菠菜一盘,此外还有半壶牡丹花蕊茶。
殿内安静得很,李安衾从容不迫地享用着早膳。
“殿下,人送到了。”
门外又传来了不知哪位女官毕恭毕敬的声音。
“采薇,把人领进来。”
“诺。”
很快,门外那人被领到了案几前。
李安衾抬头,拿起一旁的茶杯轻抿一口。
她淡淡地打量着眼前人。
约莫十四五的年纪,高瘦身材,面容清秀非常。不同以往来的伴读,她的眼中毫无谄媚之色,倒是敬畏居多。
“多少岁了?”她放下茶杯。
陆询舟感到心烦意乱,她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李安衾。
“十五。”
小我两岁,李安衾暗想,不过看样子是个成熟性子。
“叫什么?”
“臣姓陆,名询舟。”陆询舟顿了顿,“询问的询,舟楫的舟。”
大早上的,李安衾没甚心思跟这人一问一答,她招招手,对采薇吩咐道。
“采薇,把她领到偏殿的房间去,带她熟悉下伴读的事务和偏殿的环境。”
“诺。”采薇转头朝陆询舟行了个礼,“小陆娘子,还请跟着奴婢走一趟。”
“嗯。”
陆询舟这会儿有点心不在焉地跟上采薇的步伐。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在这个地方待两三个月,还是赶紧习惯些好。
偏殿的环境不输陆询舟在陆府的住处,采薇同她介绍了一些她平日在宫外未曾见过的东西,以及一些为人处事的礼节,陆询舟一一听进心里。
末了,趁着四下无人,陆询舟讪讪地插了一句话问道:
“阿姊,殿下……嗯,那个……脾气好不好啊?”
采薇见她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忍俊不禁道:
“你放心,殿下只是对生人性子冷了些,这被一些有心人拿去做了文章,并非同外界传的那样。”
“嗯。”陆询舟乖乖地点点头,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
果然是谣言惑众,就刚刚公主殿下对她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她就有些怀疑谣言的准确性。如今好啊,殿下既然对生人是冷性子的话,那她自然求之不得,这两三个月许是可以安安分分的度过了。
“小陆娘子,这是在崇文馆进学时需用到的书籍和殿下这几日作的札记与文章。”采薇又不知从哪抱来一堆书卷与纸张放在了偏殿的书案上。
陆询舟眉间微蹙,没想到这长清公主还是个认真学习的主儿,看来她这个伴读是不能浑水摸鱼了。
“嗯,还有。”采薇指了指不远处床榻上安放的数套衣物,“这些衣物都已经洗好了,你今晚把身上这身换下来吧。”
“那是什么?”陆询舟很是好奇。
“那是皇室子女伴读的专用衣袍,春夏秋冬套装各两套。”
陆询舟走过去随手捧起一件夏装衣裳打量着。
浅绯色的蚕丝长袖圆领袍,透气性自是极好,而且外观的设计干净简约却不失几分贵气儒雅。
在大晋,五品官员着浅绯色的官服。虽说伴读连一官半职都算不上,但皇室伴读好歹也皆是名门望族的嫡系子女,这衣物的设计的确是恰到好处彰显了其身份地位,又不会盖过了皇室子女们的风头。
看得出来,尚衣局在这一方面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见陆询舟对这衣裳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采薇微微一笑,问她:“小陆娘子,还有什么要问的?若是没有,奴婢便先告退了。往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殿下那里说,殿下一般都会答应的。”
陆询舟点点头:“嗯,我知道了。阿姊再见。”
见采薇离开了偏殿,陆询舟松了口气,将衣物放下,随后坐到书案前研究起了公主这几日学习的内容。
从明天开始她将正式成为一名皇室伴读,所以定要打起百倍的精神。
毕竟这位公主殿下看上去就很不好糊弄的样子。
第3章 伴读
天未明时,陆询舟已然睁开了眼。
陌生的环境让她还有点不大适应,索性早早起来为今日的伴读做准备。
认真洗漱一番,再换上伴读的衣袍,接着她便坐到案前专心预习今日需学习的内容。
约莫半个时辰多,采薇才来敲门告知她可以到正殿陪同殿下用早膳了。
陆询舟跟着采薇走进正殿时,李安衾抬眼又将她打量了一遍。
头戴一顶南锦冠,外着一件轻薄的绯色圆领袍,腰间一条十銙金带,足踏缁锻明琅靴。一身下来,衬得人是三分贵气、七分温润。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这小伴读还真有几分姿色,若为男儿身,定是个让吟霁吵着父皇选作驸马的俊俏小郎君。
用过早膳,采薇留在景春殿收拾,陆询舟则跟着公主乘辇至崇文馆进学。
而李安衾由于早起,还有些困乏,遂坐在轿辇里小憩一会儿。
这会儿轿辇被四个轿夫四平八稳地抬着走在清晨幽静的宫道上。
辇内,陆询舟闲得慌,她悄悄掀开一旁的窗帘子,好奇地想瞧一瞧宫里的光景,那初夏的暑光便猝不及防地溢了进来,撒在殿下的脸上。
陆询舟生怕扰了殿下的清梦,连忙放下帘子,然后心虚地朝殿下的脸上望去,心里期望着殿下别被自己打扰到。
她愣了愣。
先前,她听了传闻几耳,只是粗浅的知道殿下生得极美昨日的初见,她光顾着害怕了,也没仔细瞧见殿下容貌,但如今大胆地近距离观赏,方知这美竟是如此令人心惊动魄。
她自然而然想起了曹植在《洛神赋》中对宓妃远观近观描写。
远而观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陆询舟失笑着摇摇头,真道个:
若非亲见此中人,不信陈王洛神赋。
“看够了吗?”
坐上人气定神闲地睁开眼。
“咳咳咳。”陆询舟尴尬地转头,但又发现往哪看都显得心虚,最后只好认命地对上殿下审视般的目光。
面对殿下,陆询舟选择沉默。
“那要不今晚把你的床榻搬到本宫这,本宫给你看一整夜,看腻了再回去。”李安衾说着像是调戏的话,语气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臣……不敢。”
.
二人到达崇文馆时还早,下辇后李安衾悠悠地走在前头,陆询舟则在后头恪尽职守地搬着书箧。
进到崇文馆内,侍讲的学士还未来。陆询舟跟着李安衾坐到了第一排正中央的的位子。
陆询舟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却波澜万丈。
挑哪里不好,非要坐这种位子。虽说她过去在弘文馆念书还挺刻苦的,但出于对老师的敬畏和上课偶尔会开小差的原因,她对这种位子从来都是忌惮三分。
长长的一张书案上已然摆好了两套文房四宝,陆询舟把书箧里的书籍取出来分别放好。
然后,她便自觉地安静研墨。
李安衾无所事事,干脆就撑着下巴盯着那人研墨。
小伴读的手挺好看的,白白净净、骨节分明,手背上隐隐有数条青筋蜿蜒,而她的手指修长,按动墨块时,看得人赏心悦目。
只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手看似乎有点不符合礼数,怪怪的,所以李安衾片刻便移开了视线。
她想起了刚才在轿辇上说的那句话,唇角微扬,说话时浑然不觉,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吓唬小伴读,事后回忆起只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爱逗人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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