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比老夫想的通透。”
良久,郎温书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也藏着几分自嘲。
“老夫守了一辈子祖制,倒忘了‘变通’才是治国的根本。”他抬眼看向东方景明,目光里少了些许审视,多了几分认可,但仍存几分芥蒂。
他说:“只是,你与陛下的事终归不合规矩,难免惹人非议。”
闻言,东方景明淡然一笑,没有回避,没有畏缩,反而挺直脊背,迎上了郎温书的目光,坦诚开口。
“今日朝中多有流言,说晚辈与陛下‘有私’,扰乱朝纲。今日晚辈也不妨坦诚与您说,我与陛下之间,并非私情,而是两情相悦。”
郎温书本以为自己会生气,但他竟然格外平静的说:“你与陛下皆为男子,如何谈得上两情相悦?再加上你的身份和职位摆在那里,真的很难不让人揣测你的用心。”
东方景明毫不心虚的说:“郎大人,情之一念起于心,无关性别,无关身份,我心悦陛下只因他是霍骁,而陛下心悦于我,也只因我是东方景明。”
郎温书万万没想到东方景明竟敢直呼皇帝本名,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而东方景明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一样,继续说:“别人要怎么揣测我,那是别人的事。”
“且就算来日弹劾我的奏折堆成山,我也不会惧怕半分,因为我所做的每一件都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
“换句话说,我东方景明虽年少,却也懂得‘君臣之道’‘家国大义’,绝不会因儿女情长,置大义苍生于不顾,让陛下成为色令智昏的昏君。”
“当然,陛下也不会是那样的人,不然江南防汛之时陛下也不会枉顾自身安危,亲自去筑堤了。”
“如此,无论是我还是陛下,都无愧天,无愧地,无愧苍生万民。那我们有情又如何,我们又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东方景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恳切。
看着眼前的青年,郎温书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他也如东方景明一般,心怀家国,敢说敢做,只是后来一点点的就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又被祖制捆住了手脚。
而东方景明这般心性与坦荡的人,他好像也许久不曾遇见了。
尤其是善帝继位以后,他实在见了太多为了权力而不择手段的人了,尤其是善帝本人,后来以至于他越发不想踏入朝堂,便有事没事就告病假躲起来,自诩清流。
但如今来看,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年轻人有魄力,敢爱敢恨也敢说。
郎温书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也带着几分释然,:“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竟不如你一个年轻人看得透彻。你说的对,昭和公主担得起储君之位,你和陛下也未曾愧对任何人。老夫......会好好考虑如何在朝堂上为公主发声,助公主早日凤鸣九霄。”
东方景明心中一喜,他对着郎温书拱手,语气依然保持着平静:“多谢郎大人愿意采纳晚辈的意见。晚辈向您保证,您今日做出的决定,一定是最有利于大乾的决定。”
“不必谢我。”郎温书摆摆手,语气淡然,“老夫只是如你所说,在做对大乾有利的决定。”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你与陛下的事,终究是朝堂上的一根刺,若有人借此发难,你与陛下需多加小心。”
东方景明点头:“晚辈明白,多谢大人提醒。”
......
......
从郎府出来时,日头已升到半空,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东方景明走在石板路上,脚步轻快,心中的喜悦一点点蔓延开来。
郎温书的松口,无疑是为昭和的储君之路扫清了一大障碍,也为他和霍骁减少了一份朝堂上的压力。
他想着回去后,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霍骁,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和霍骁庆祝一番。
可没走多远,一阵清脆的童声忽然顺着风飘进耳朵里,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
“东方郎,伴君王,
月下定情意绵绵。
龙涎香,绕身旁,
不羡鸳鸯只羡皇。”
东方景明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歌谣......唱的分明是他和霍骁!
虽然才和郎温书说完他不惧,但在民间亲耳听到还是难免心头一紧。
他快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条窄窄的巷子,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孩童正手拉手,蹦蹦跳跳地唱着,旁边还围着几个街坊邻居,指指点点,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
“这歌是谁教你们唱的?”东方景明走到孩童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可指尖却忍不住微微发颤。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抬起头,眨着天真的大眼睛,脆生生地回答:“是一个穿黑衣服的大哥哥呀!他昨天下午在街口教我们的,还说只要我们多唱,就给我们糖吃呢!”
“穿黑衣服的大哥哥?”东方景明追问,“他长什么样子?有没有说别的话?”
“他戴着帽子,还遮着脸,看不清样子。”另一个小男孩挠了挠头,回忆道,“他就说,让我们把这首歌教给其他小朋友,唱给更多人听,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东方侍中和陛下的故事啦!”
东方景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昨天正是他向父母坦白关系,霍骁深夜来他房里求和的日子。
而有人在这个时候教孩童唱这样的歌谣,绝非偶然,分明是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要把他和霍骁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进而动摇霍骁在民间的根基。
他站在原地,听着孩童们依旧在唱着歌谣,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模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是谁在背后搞鬼?是太后?还是宗室的人?亦或是巫睢?更或者是他们联合在一起搞得鬼?
他忽然想起霍骁之前说的话——“现在是将此事暴露出来的最好时机”。
可事情的发酵速度,似乎要超出霍骁的预料,也要超出他的控制了。
有人在利用这件事,试图搅乱整个京都的局势。
“公子,咱们先回府吧。”赵小四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拉了拉东方景明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这里人多眼杂,要是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东方景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慌,更不能让霍骁担心。
他必须尽快查明是谁在背后捣鬼,也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不能让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
他点了点头,转身跟着赵小四离开巷子。
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轻快,反而带着几分沉重。
秋日的阳光依旧温暖,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街边的梧桐叶还在飘落,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像是一张张嘲讽的脸,提醒着他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路过一家茶馆时,里面传来阵阵议论声,隐约能听到“东方侍中”“陛下”“惑乱朝纲”的字眼。
东方景明脚步一顿,攥紧了腰间的木牌——那枚刻着“骁”字的并蒂莲木牌,此刻竟像是有了温度,提醒着他,他的身后有霍骁。
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东方景明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一切既来之,则安之,总会有办法度过去的。
......
......
祥宁宫。
太后正坐在贵妃榻上,听着身边嬷嬷的汇报,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嬷嬷说:“巫少司这事办的漂亮,先让小儿传唱,再让人引导局势,想必很快全京都的人都会知道,当朝皇帝是一个不顾朝纲礼仪,昏聩无道之人。”
身边的老太监应和:“巫少司此举既借了民间口舌,又不会牵扯出您,届时陛下与东方景明被流言缠身后,朝堂上自然会有老臣出面弹劾,宗室那边也能顺势发难,咱们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可。”
太后冷哼一声:“坐山观虎斗?哀家现在可没这么好的耐心。”她抬眼看向窗外,秋日的阳光落在庭院里,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寒意,“去,多增派点儿人,务必让这首童谣传进京都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嬷嬷心头一凛,连忙应声:“是,老奴这就去办。”
待嬷嬷退下,太后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吹了吹浮沫。
想起方才嬷嬷提及的歌谣,她嘴角的笑意更浓。
巫睢果然没让她失望,只用一首小儿歌,就将霍骁与东方景明推到了风口浪尖。
她要的从来不是“流言”,而是“乱局”。
只要京都乱了,霍骁忙着应付民间非议与朝堂弹劾,昭和那个丫头的储君之位自然摇摇欲坠。
而宗室亲王看到霍骁“失德”,也会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
届时她再从中斡旋,既能借宗室之手打压霍骁,又能将东方景明彻底从霍骁身边铲除,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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