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出声,却喊出四个字:“东方......景明......”
不行,不能就这么倒下。
霍骁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撑起身子,断树干被他抓得簌簌掉渣。
他在旁边摸索到一根粗壮的芦苇杆,当做拐杖撑着,一步一步狼狈地往前挪。
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就传来一阵剧痛,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混着雨水砸在泥泞里,晕开小小的圈。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隐约传来犬吠声。
霍骁眼前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声音的方向挪去。
又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出现在视野里——土坯墙,稻草顶,屋前挂着的稻穗在风中轻轻摇晃,透着烟火气。
霍骁再也撑不住,朝着茅草屋踉跄几步,重重撞在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有人吗......”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声音刚落,屋门就被推开。
“谁啊,大晚上的在这撞门?”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汉,举着油灯开门走了出来,看清霍骁浑身是血的模样,惊得手里的油灯都晃了晃,灯花溅落在地上。
“哎呦我滴娘嘞,怎么伤成这样?”老汉快步上前,伸手想扶他,却在看到霍骁破损龙袍下,露出的明黄色衬里时,猛地顿住了手,眼睛瞪得溜圆,满是震惊。
霍骁勉强扯了扯嘴角,声音微弱:“老乡......我是......朝廷官员,奉命来江南防汛......不慎落水,还请......搭救......”他没敢暴露帝王身份,怕给这户人家招来无妄之灾。
老汉虽有疑虑,却见他伤势严重,也顾不上多想,连忙朝屋里喊:“老婆子!快出来搭把手!”
屋里的老妇人应声跑出来,两人合力将霍骁扶进茅草屋。
老妇人找来了干净的粗布和草药,小心翼翼地帮霍骁清理伤口、包扎。
老汉则去灶房烧水,火光映着土炕,昏黄的油灯下,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霍骁靠在土炕上,看着老汉忙碌的身影,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届时只要等伤势稍缓,他就去联系亲兵。
继续监工,筑牢堤坝,
然后,回到东方景明身边。
第71章 见面
天一点点暗了下来。
茅草屋里的油灯忽明忽暗,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粗陶灯座上,转瞬即逝。
霍骁靠在土炕的旧棉絮上,苍白的脸被暖黄的光映得添了几分血色。
老妇人将止血药材捣碎,小心翼翼地敷在霍骁左臂的伤口上。
然后粗布绷带一圈圈缠上去,每缠一下,她都要抬头看一眼霍骁的神色,见他只是额角渗出细汗却没哼一声,不由得暗自叹服,这“朝廷官员”倒是个能扛疼的硬骨头。
“大人,我在灶上熬了糯米粥,还加了点补气血的红枣。您先喝点水,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老汉端着一碗刚晾温的井水走过来,粗粝的手指捏着碗沿,声音不卑不亢。
他活了大半辈子,在芦苇荡边见多了往来的官差和商人,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虽然现在穿着粗布麻衣,可他坐在土炕上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而他那日说话时的语气也自带威严,甚至连现在抬手接碗的动作,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贵气。
昏迷三日,当指尖触到碗壁的凉意之时,霍骁才终于有一种从绝境中挣脱出来的真实感。
低头抿了口井水,甘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了口中的腥气。
霍骁轻声道:“多谢老乡。不知此处是江南哪处地界?离西边旧堤还有多远?”
老汉刚要开口,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踏在泥泞的土路上,马蹄发出混着风声和雨声的“哒哒”声。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一道嘶哑的男声隐约传来:“再往前搜!仔细询问周围的住户,问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个被冲下来的年轻男子。”
是拾玖的声音!
霍骁下意识想撑着炕沿起身,却忘了左臂的伤口还未痊愈,刚一用力,撕裂般的疼痛就顺着手臂蔓延开来,疼得他闷哼一声,额头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
“大人您慢点!”老汉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生怕他摔下去,“您伤口还没好,可不能乱动!”
“老乡,门外是我的人,劳烦您去应一声。”霍骁强忍着疼,语速极快,眼底却亮得惊人,“就说……有位‘朝廷防汛官’在此借宿,身子不适,让他们的首领单独进来。”
他依然没暴露身份,一是怕动静太大惊扰村民,二是巫睢还在江南。
巫睢的手段素来阴狠,若知道自己坠江未死,定会趁机下手,届时不仅自己危险,怕是还会连累这对好心的老夫妇。
老汉虽满肚子疑惑,却也知道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便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刚拉开一条缝,就见十几个身着玄甲的亲兵,拿着火把围了上来。
火光映出亲兵们格外严肃的脸庞,为首那人面容紧绷,眼眶通红,正是带着人搜了三天三夜的拾玖。
“老乡,可见过一个......”拾玖话没说完,目光就越过老汉的肩膀扫进屋内。
当看到土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之时,他的声音瞬间发颤,手里的马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赶快冲了过去:“主子!”
他踉跄着冲进屋,火把被随手扔在门边,火星溅起又很快熄灭。
老两口也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看到霍骁左臂缠着的粗布绷带上渗出的血迹,拾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泥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里满是愧疚与后怕:“属下罪该万死!是属下护卫不力,让主子受此大罪,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霍骁摆了摆手,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堤坝溃决事发突然,你已尽力。先说说外面的情况——西堤加固得如何了?江水退了多少?民夫和百姓都安置好了吗?京都的情况如何?还有,巫睢那边可有动静?”
他此刻最关心的,除了防汛进度和百姓安危,便是巫睢。
那人被自己带到江南,名为“协助防汛”,实则是为了就近看管,可自己坠江后,巫睢若趁机作乱,江南局势定会更乱。
拾玖连忙起身,垂着手恭敬回话,声音仍带着后怕的颤抖。
“西堤已用楠木梁柱和沙袋加固完毕,何有全正带人连夜巡查,确认没有再渗水的地方。江水比三日前退了大半,下游三个村落的百姓迁移及时,没有出现伤亡。现下他们都在上游高地的临时棚屋暂住,粮草和伤药也都安置妥当了,没出乱子。”
他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凝重。
“京都那边,凌七用鹰隼传了信,说太后在您‘失踪’后,故意装病召公主去祥宁宫,想借机扣住公主,还让人给宗室传信,说要‘暂代朝政’稳定局面。”
“不过公主识破了太后的计谋,不仅截获了传信的纸条,还杖责了传信的小太监,当着朝臣的面说‘皇兄离京前已托付政务,无需旁人越俎代庖’,暂时稳住了朝堂。”
“至于巫睢......”
拾玖的声音压得更低,眼底满是警惕。
“他这三天也带着人‘搜救’,却只在东边芦苇荡晃悠,没往核心区域走,反而多次让人打听‘主子是否真的落水’‘有没有找到遗体’。”
“昨日他还以‘防汛需要’为由,想调走何总管手下的两百民夫,被何总管以‘需守堤坝’回绝了。属下怀疑,他是在等您的‘死讯’,好趁机掌控江南的防汛兵权,再跟太后里应外合。”
霍骁握着粗瓷碗的手微微收紧,指腹摩挲着碗沿的细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果然,巫睢从未安分,什么时候都想坐收渔翁之利。
他放下碗,抬手,指尖无意识地蹭过胸口,那里藏着东方景明出发前熬夜画的防汛图,纸张虽被雨水泡软,边角处“等你回来吃西街糖糕”的小字却依旧清晰可见。
沉吟片刻,霍骁问:“他呢?怎么样?还好吗?”
虽然霍骁没说对方的名字,但拾玖知道他在问东方景明。
拾玖道:“凌七在鹰隼传信中说,东方大人在您坠江的消息传到京都当天,就连夜带着轻骑和粮草车队出发了。想必大人这一路应该不会怎么歇息的疾驰。”
霍骁的眉峰瞬间蹙起。
东方景明从来不是性子急的人,却没想到对方会为了找自己,连身体都不顾。
一想到东方景明顶着风雨,在泥泞的路上奔波的模样,霍骁眼底的冷意渐渐被心疼取代。
“他带的人手够不够?江南这边湿气重,他有没有带够自己穿来防寒的衣物?”
“东方大人带了两千轻骑,人手足够。至于衣物......”拾玖回想了一下,继续道,“凌七跟着走之前,特意给大人装了两箱厚棉袍,还备了驱寒的药物,应该够用。不过昨日凌七的鹰隼来报,说大人赶路时淋了雨,偶尔会咳嗽几声,但他不让人说,怕属下们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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