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煜面无表情,把药放在桌案上,伸出手指作势要敲叶无言,给他一个教训。
叶无言闭紧眼睛,但那一下迟迟不来,等他睁开一只眼睛后,猛然被敲了一记。
他不死心道:“陛下打了我,就不能逼我吃惑糜丹了。”
苏玄煜依旧不说话,坚持一勺一勺喂他苦药。
叶无言喝饱后苦得吐了下舌尖,刚想讲条件,就被苏玄煜摁在榻上亲吻。
“唔……”
良久,苏玄煜舔.了下他的唇,哑声道:“惩罚好吃吗?”
叶无言没力气,眼睁睁看着他。
苏玄煜:“小叶子贪吃到没话说了。”
第二次的吻很轻,舌尖柔和地磨.着叶无言的软.唇,耳鬓厮磨。
苏玄煜失控地埋在叶无言的颈窝,闻着熟悉的气味,无奈又心疼:“我爱你,我想让你活。”
药里有安眠成分,叶无言沉沉熟睡,梦中一片空白,没有半分牵挂。
第82章 求签
“什么?”童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好像淡淡重复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去重跪在地上,头颅垂在地面上,一滴汗顺着脸颊掉落,溅没在石砖地上。
“童文驹将军被苏氏所杀,当下将士们群龙无首,一大半人哗闹要杀了苏氏。”
童清轻笑:“他们哪有这个胆子,领头的人是个聪明人,激起他人仇怨,自己渔翁得利。”
“吩咐下去,谋逆造反是死罪,不过若是随我出征,那便是为新皇效忠,金钱官爵应有尽有。”
“……如果有人想逃,斩立决。”
去重恭敬拜了一拜:“是。”
空寂院中,留童清一个人,他随意将杯中的水浇在柿树下,抬头看见柿树又结满了果,看颜色差半月可熟。
届时,还不知自己前路如何。
一年之期将近,正处八月末,童清果真安静等了叶无言一年。
可惜苏玄煜抓住了童文驹行踪,以至于童文驹宁愿死在苏氏剑下,也不愿被生擒审讯。
童清本可以再多给叶无言一些时间,他闭上眼,静静感受着树下的风声。
既然苏玄煜要他死,他便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平衡之道总归是假的。
听闻童文驹的死讯,他第一时间竟觉得秽物已除般畅快,要知道他向来厌恶这个名字。
童,是先帝苏齐煦安排给仇季的重臣之女的姓氏,是仇季对心上人的怨怼和卑屈不甘。
文,取自苏齐煦的“齐”。
驹,取自苏齐煦的“煦”。
这些龌龊心思,童清每每想起母亲,便觉得胸口中压了一口浊气。
但得知童文驹死后,童清又觉得自己隐隐期待着什么,说起来他已经许久不见叶无言了。
童清缓慢走入屋内,在某处暗格中抽出一幅画卷,握紧画轴的两只手微微颤抖,心跳被眼底的热烈感染。
画卷被保存得很好,画中人唇上的红迹,随时间黯淡陈旧,可他眼里的光彩依然动人。
童清呼吸紊乱一息,手指控制不住地抚摸笔痕,他已经很久没再见他了。
童清小心翼翼地重新把画装进暗格,里面有质地柔软的锦袋铺着,周围还设有防虫防潮的机关。
然而看似平平无奇的暗格,却有暗器防备,若有人稍加行差踏错,便会立即惨死于乱箭毒发。
童清在树下来回踱步,全然没了方才冰冷愠怒的模样。
忽然,一片细叶掉落在他的肩上,却毫无察觉,凌乱的脚步可窥出他的狼狈。
童清心焦地倒了杯茶,慌神中被溢满的茶水烫了一下,其中心思也随着刺痛慢慢沉落。
当即,童清鬼上身似的,白日里沐浴焚香,身穿一袭素净白衣裳,出门后朝西边走了。
正午,清河观。
烈日当空,观内只有三两道童,不曾看见香客。
童清虔心跪拜,敬香跪拜。
随后,他双手摇握一只竹签桶,齐整的竹签闷声碰撞,一下又一下。
他心中默念:吾童清,字泣浊,元朗十七年九月十九日酉时生人,年方二十有八,现居青苔巷深处陋室。
叶无言在上,泣浊斗胆求问,你我二人姻缘何如?
“啪”,竹筒中摔出一支签,落地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嘹亮。
童清两手拾起,皱眉看了许多遍,指腹在签文上来回摩挲。
是一支中平签,签上写:舞竹挽风,莫斯为甚。
此签不好。
童清面无表情地将签折断,将两截废竹片攥在手心里。
他闭上眼,重新心道:愚童清,字泣浊,元朗十七年九月十九日酉时生人,年方二十有八,现居青苔巷深处陋室。
神官在上,泣浊冒昧叨教,可埋怨否?
一支签滑出签筒,上面写:天从人愿。
签背有行细字:上上签。
童清微微舒展脸色,极为珍重地收回袖子里,甚是满意地抚了又抚。
最后一签,童清求问前路如何,掷出一空签。
童清随意地将它丢回签筒中,并不在意。
走时被谷风吹起的衣衫,卷染了一角残香灰。
那风又掀翻了断香,烧了香案垂下的布帘,吞黑了一枚洞,隐隐红色暗火舔舐布料,即将殃及案上供奉的瓜果时,有人来了。
小道童诧异地看着燃灭的火,颇为头痛地拿香案没辙……
今日叶无言外出采买,被阳光下闪耀的琉璃饰品吸引去,兴致极高地拿起来细细赏玩。
这应当是和翮杳国互市的商物,在民间畅销无阻。
倏地,有人拉了一下叶无言的手腕,他疑惑回首。
谁都没看见。
童清就像鬼一样,无孔不入地出现在叶无言身边。
这时,在他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无言,我想到办法了。”
这声音异常地激动欣喜,都有些不像他以往的性子。
叶无言再次回头,谨慎搜寻童清的身影,可这人却恍如凭空遁形一样,消失在他眼前。
——
“阿溟能去当大将军,为什么我就不行?更何况我的武艺不输父亲亲兵!”
武曲偷偷瞄了一眼西门桐的脸色,轻轻扯着西门辞的小臂,拉他出去相劝。
他以为的“轻轻”,实则能把西门辞拽一踉跄,只不过西门辞刻意强撑面子,硬生生感受铁钳一样的力气拖他出门。
武曲悄声道:“你也知道他父母尽失,了无牵挂。可你有母亲,有阿姐,还有我……如果你在战场上有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你母亲交待?”
武曲硬着声音威胁:“你若死了伤了,你娘肯定会难过。我宁愿自己去死,都不愿见她掉一滴眼泪。别让我重复第二遍,不要因为愚蠢的英雄梦,去战场上送死。”
“你的命不值钱,你的武艺一样稀烂。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可能准你参军。”
西门辞气红了脸,赌气离府出走,匆匆间他仿佛擦肩而过一人,很是熟悉。
因着少年人颜面为尊,一个劲往府外冲,连那人朝他微笑着点头示意,都不曾给一个礼貌回视。
西门辞逃到了大理寺,今夜西门映雪轮值。
他在姐姐昏黄的灯烛旁絮絮叨叨,诉说父亲的无理强硬,并愤怒发誓:有朝一日,自己一定会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大将军。
西门映雪边翻卷宗,边提笔写注,时而忍不了聒噪,冷声说句:“闭嘴。”
西门辞只能闭嘴一阵,等西门映雪看到轻松处,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絮叨。
西门映雪眉心微动,微不可察地朝他挑眉,她的蠢弟弟自己都未曾发觉,言语里三分之一控诉父亲“恶行”,十分之九崇拜并欣赏着最年轻的天才将军——梁漱溟。
西门辞偷师梁漱溟已久,平日里还会提着几壶好酒,去犄角旮旯里找些老兵,学习兵法与身手。
一身功夫刁钻杂派,狡猾鬼精。
几日前还侥幸赢了武曲亲兵,让他士气高涨。
但当他求教武曲战场杀敌武艺时,被果断地拒绝了,继而爆发了后续争执。
西门辞死要面子,离家出走就要走得干干净净,在给他台阶回府之前,绝不会踏入家门一步。
于是,他趴在西门映雪的书案旁,睡了一宿。
次日,西门映雪一脸疲惫,轻轻摇醒他。
西门辞迷迷糊糊:“阿姐?”
西门映雪眼睛看往别处,红着眼眶,冷静道:“阿辞,帮我倒杯茶。”
西门辞不明所以,一下子惊醒了,他有种忐忑惊怕的预感。
西门映雪肃面僵坐在侧,茶水徐徐注入杯中。
待茶壶放平稳,西门辞半跪在西门映雪身前,握紧她的手:“阿姐,我清醒了,你说什么我都受得住。”
西门映雪的嘴张张合合,每个字都卡在喉间,生了刺似的无法吐出。
她声音沙哑道:“西门家被歹徒一夜屠戮,只剩你我二人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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