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可真是开门见山,连寒暄都省了。”萧承烨语调轻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双手奉上,“不知这份投名状,可否令殿下满意?”
楚祁放下书,接过信函。信函上仍残留着萧承烨的体温,封面未着一字,背面的火漆印章却早已被拆开。
他抽出信纸,展开细细阅读。
“旨令世子承烨即日亲启:
大理寺卿徐青植屡次上奏弹劾陆相隐匿江南道盐税,已引起陛下疑虑。江南盐税一事侯府亦有涉,若任其深挖,恐致陛下猜忌,动摇侯府根基。此人必须尽快除去,以绝后患。
徐青植每月初七必赴万安寺礼佛,常独自前往,随行护卫寥寥。汝可趁其返途中设伏,伪造马车失控坠崖之景,务必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确保不引人怀疑。
本侯因北地州盐务滞留外地,暂无法坐镇京中。事成后,速隐匿行踪,切勿露出破绽,待本侯回京再作详议。
此信阅后即焚,不得外泄半字。
——广陵侯钧笔”
这是一封萧致远的亲笔信函,落款处盖着独特的私章。楚祁逐字逐句读完,凤眸微眯,指尖轻敲桌面,陷入沉思。
陆相,这位看似不涉皇储之争的朝堂重臣,竟与暗中支持三皇子的广陵侯有着几分利益勾连。而徐青植,前任大理寺卿,半月前“意外”坠崖身亡。
此事虽发生于京中,但楚祁远在青州时便有所耳闻。紧接着,他收到皇帝的诏书,命他速速回京。刚落脚京城,又一道圣旨随之而至,将他封为太子……
见楚祁沉吟不语,萧承烨心里开始有些没底,强撑着笑意道:“太子殿下,这份投名状,可还让您满意?”
楚祁回过神来,将信纸叠好塞回信封,抬眼看向萧承烨,似笑非笑地试探道:“世子殿下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大理寺卿,按律当以极刑处置。”
萧承烨闻言,面色一白,声音有些干涩:“殿下,承烨也是身不由己,不过是侯府的一把刀而已。刀要指向何处,难道自己还能控制么?”
楚祁将信函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目光投向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影。
这位世子的投名状,不仅交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还一举牵涉了广陵侯这个封疆大吏和陆丞相这个朝廷权臣,可谓是诚意十足,是一次彻底的破釜沉舟,没有留下任何退路。
于是他缓缓开口:“你的这份投名状,我收下了。”
萧承烨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难掩激动,立刻后退一步,跪伏在地,声音微微颤抖:“多谢太子殿下,承烨此后定当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楚祁微微侧头看着他,淡淡地问道:“只是我还是有所不解。世子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以自身性命为交易,究竟想要获取什么?”
萧承烨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哀求:“承烨别无所求,只盼殿下事成之日,能还承烨自由之身。承烨盼望自由,已经盼望了许多年……”
楚祁心中一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轻声道:“起来吧。”
“是。”萧承烨这才站起身,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仿佛方才的情绪从未显露过。他笑容浅浅,语气轻快,“从今以后,你我便是盟友了。还望殿下能不计前嫌,多多关照。”
第13章 借酒浇愁
楚祁抬手斟了两杯茶,端起一杯,将另一杯推到他面前,单手举杯示意。
萧承烨双手端起茶杯,杯沿稍低,与楚祁轻轻碰杯,仰头一饮而尽。他脸上的笑意更浓,冲淡了眉间的郁色:“能得殿下信任,是承烨的荣幸。”
楚祁饮尽杯中茶,向他亮了亮杯底,眼神温和。
萧承烨随即转过头,看向窗外的天色,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承烨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他转身欲走,似又想起什么,回头看着楚祁,语气郑重道,“殿下……关于这封信函所提之事,切莫操之过急,凡事小心。”
楚祁颔首。
萧承烨深深鞠了一躬,走出书房,转身将门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深夜,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出楚祁孤寂的身影。
桌案上已然空无一物,那份“投名状”早已被楚祁妥善收藏,连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
经过数个时辰的思索,那些看似零散的线索与巧合,早已在他脑海中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时间线。
大皇子楚汐因暗藏私兵被废后,太子之位悬空多年。父皇正值盛年,不愿意再养虎为患。因此三皇子楚羿虽深受宠爱,却始终未能染指实权,被父皇刻意安排疏远朝堂。
在没有皇子辅政的情况下,陆相逐渐势大,权倾朝野。陆相表面正直,实际上却贪污江南道盐税,数额巨大。父皇虽对陆相的权势有所忌惮,却因朝局需要而选择容忍。
然而,大理寺卿徐青植的死,显然成了压垮父皇忍耐的最后一根稻草。徐青植屡次弹劾陆相插手江南道盐税问题,直指其中隐秘的利益输送,却在半月前“意外”坠崖身亡。
父皇虽未能查出真相,但显然意识到朝堂权力已然失衡,陆相的权势必须受到制衡。
于是,父皇想起了自己——这个母妃早亡,自幼被他派往封地青州,远离京城权斗,传闻中沉迷酒色、胸无大志的二皇子。
自己的存在,恰好符合父皇的需求:一颗没有野心的棋子,用来兼领户部,既能牵制陆相的权势,限制他的利益输送,又不会威胁到父皇的统治。
楚祁垂下眼睑,嘴角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带着几分自嘲。他轻声喃喃:“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苦涩的笑意在烛光中渐渐隐去,他抬起头,目光恢复清明,声音微微抬高,“林一。”
门外立刻传来脚步声,林一推门而入,恭敬地垂手立在一旁,低声问道:“殿下有何吩咐?您今日还未用晚膳,是否需要属下准备些吃食?”
“不必了。”楚祁略显疲倦地挥了挥手,“明日是休沐日,你去取些烈酒,送到卧房,我想浅酌几杯。”
林一闻言,眉头微蹙,迟疑着劝道:“殿下,空腹饮酒恐伤身,您——”
察觉楚祁面色微沉,林一立刻噤声,低头恭敬领命:“属下这就去准备。”说罢,他退后几步,轻轻关上门,脚步匆匆离去。
书房内重新归于安静,只有烛火轻轻跳跃,映出楚祁略显疲惫的面容。
萧承烨回到侯府以后,反复回想起楚祁同意与他结盟的那一幕,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换上夜行衣,趁着夜色潜入太子府。
夜幕下的太子府静谧无声,除了楚祁的卧房还点着孤灯,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萧承烨在夜色掩护下前行,一路畅通无阻。他在楚祁卧房外轻轻落下,透过窗户瞧向房内。
楚祁正独坐书桌旁,桌案上摆着一壶酒、一个酒盏和几盘小菜。
萧承烨翻窗而入,姿态优雅从容。甫一落地,醇厚的酒香便扑面而来,他轻笑道,“殿下又在借酒浇愁?”
楚祁似乎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也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对他举了举杯:“喝么?”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萧承烨自顾自地在柜中翻中找出一个酒盏,坐到楚祁对面,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啜一口,随即叹道,“这酒可真烈,看来殿下的愁绪不少啊。”
楚祁不置可否,勾唇一笑,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殿下似乎很喜欢饮酒。”萧承烨举起酒壶,为他斟满,微笑看着他,“只是,借酒浇愁愁更愁,这酒,还是少喝些为好。”
楚祁端起酒盏,又是一饮而尽,脸颊上开始浮现一抹薄红:“是么?”
萧承烨见他面颊微红,似有醉意,心中微动,连忙垂下眼眸不再看他,为他斟酒:“酒虽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殿下……心中到底有何忧愁?”
“忧愁?”楚祁看着酒液从壶中流下,故意略带醉意地试探道,“不想当太子,算么?”
“这可真是大逆不道之言。”萧承烨轻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身在高位,多少人梦寐以求,殿下却说不想当,这话若被有心人听了去……”
楚祁见他斟满,端起酒杯饮尽,道:“父皇为什么非得选我?我志不在此,只愿偏居一隅。”他故作自嘲地笑了笑,“可是,自被迫走上太子之位的那一刻开始,除了成功,就只能死。”
“生在皇家,就注定不能像寻常富家公子那般肆意洒脱。”萧承烨见他已经开始说醉话,轻叹一声,伸手拿走他手中的酒杯,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温柔,“这条路上,布满了鲜血和荆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楚祁抢回酒杯,拿起酒壶斟满,再次饮下,却没有再说话。他用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沉默不语。
看着他的模样,萧承烨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也开始难受起来,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柔声道:“殿下,小心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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