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祁没有与这些目光对视,而是随便找了个小吏问路,走向自己从未去过的值房,将门一关,连午膳都未出来用。
有好奇的官员想旁敲侧击地询问与楚祁一同归来的薛仲,却发现薛仲也一脸茫然。
户部官员们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无论如何,太子殿下回京以来,总算是完完整整在户部当值了一整日。从某个角度而言,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
第192章 犬马之劳
斜阳西下,景明楼三楼雅间。
这是一个比平日里薛仲与陆相会面之处更大的地方,其内烛光摇曳,八仙桌上摆满了各色珍馐。
陆相与薛仲相邻而坐。薛仲垂着眼眸,脊背笔直,神态恭谦。
陆相目光温和,对他说道:“薛大人,此番太子殿下与萧世子之间生出嫌隙,正是你最大的良机。”
薛仲眼睫微颤,随即恭敬回道:“下官明白。”
陆相颔首,正欲再开口嘱咐几句,门外忽而传来脚步声,于是向着薛仲使了个眼色。
薛仲会意,连忙起身走到门前,拉开门扉,对着正迎面走来的楚祁拱手行礼:“下官薛仲,拜见太子殿下。”
“薛大人不必多礼。”楚祁抬手示意,随即迈步走入房间,与陆相见礼后,撩袍而坐。
薛仲关上门,也走到桌旁坐下,重新垂下眼眸。
“殿下尚未歇好,此番便不饮酒,只以茶代酒,可好?”陆相的目光落于楚祁头上的帛带,语气关切。
楚祁摇摇头,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才抬眸看向陆相,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本宫无碍,多谢陆大人挂心。”
陆相低低叹息一声:“实不相瞒,虽然说来有僭越之嫌,但殿下之于老臣而言,也勉强算是后生晚辈。老臣一向欣赏殿下真诚不伪、性情不羁,如今见殿下这般失意,心中也甚是难过。”
楚祁闻言,眼眸微动,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多谢相爷。本宫自幼至今,从未受过什么长者关怀。而今听闻相爷一言,心下感动还来不及,又怎会觉得僭越?”
“既是如此,”陆相提起酒壶,为两人各斟一杯酒,举杯说道,“今夜老臣便斗胆逾越,与殿下共话愁绪,只望殿下能宽慰几分。”
“共话愁绪,不醉不归!”楚祁举起酒杯,抑扬顿挫地道。
于是三人对饮一杯,便开始饮酒吃菜,闲谈起来。
席间主要还是陆相与楚祁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薛仲则不时起身为两人斟酒,又执筷为楚祁布菜,只在两人偶尔提及自己时,才语气恭谨地答上一两句。
酒过三巡,楚祁脸上渐带几分醉意。他撑着额角,眉间微蹙,垂眸望着杯中酒液,低声道:“我不明白,父皇若是厌恶我,直接下旨废黜,另立楚羿便好,又何必这样羞辱?我本就对那个位置无意,难道还会多说半句?”
“殿下,”陆相语重心长地道,“您想得未免太简单了。就算你对此无意,三殿下难道会允许你全身而退?自古以来,坐过太子位的人,除了成功荣登大宝的,又有谁能活到新帝登基?”
说着,他的语气凝重起来:“更何况,陛下此番作为,怕是有意让您成为三殿下的磨刀石。待刀刃足够锋利,谁又会管磨刀石的死活?您既已身在此位,即便无意相争,却也不得不争。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啊!”
楚祁闻言,怔愣许久,才痛苦地捂住头,声音嘶哑:“那我该怎么办?我孤身一人,又不得父皇喜爱,除了引颈就戮,又能做什么?”
“殿下。”陆相抬手按住他的肩,语气坚定,“老臣愿倾尽所有,助您一臂之力!”
楚祁猛然抬首,眼眶发红:“与楚羿相比,我既无母家,也无羽翼,更无韬略,可以说是毫无胜算。相爷又何必明珠暗投?”
“何谓明珠暗投?”陆相声音低沉,“殿下未免过于自谦!在老臣心中,您重情重义、忧国忧民,这便是圣明之君最重要的品质!所谓文韬武略,不过只是下品。您若是懂得识人、用人,又何需事事亲力亲为?您确无母族、亦无羽翼,但若您不弃,臣便是您的后盾、您的羽翼!”
楚祁的眸中渐渐泛出水光,嘴唇颤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多谢相爷!既是如此,日后本宫定与相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担当、共进退!”
陆相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忙起身跪伏在地。薛仲见状,也紧跟着跪地行礼。随即陆相微颤的声音响起:“臣陆景成,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楚祁躬身将他扶起,郑重回礼,沉声道:“我楚祁若能成事,定奉相爷为国父,与您共治大楚江山!”
“殿下言重了!”陆相热泪盈眶,颤声道,“老臣对殿下赤诚之心,从不为求回报!只是觉得您才是能流芳万代的千古明君,故而愿生死相随!”
两人眼含热泪,又来回寒暄好几许,才重新坐回桌旁,复又对饮许久,直到夜深,才各自散去。
夜色深深,静心居内寂静无声,唯有主卧房点了一盏烛灯,其余地方一片黑暗。
说是静心居,其实比薛仲的青云苑还要宽敞几分。只不过皇帝刻意取“静心”为名,故而以“居”字相配。
萧承烨尚未换下崭新的官袍,而是独坐书桌前,借着烛光,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条纯白绸缎,眼眶微红,神色怅然。
忽然,一道破空之声响起,一颗石子从窗外射入,准确击中烛芯,火光登时熄灭,房内陷入黑暗,石子咕噜噜滚在地上。
萧承烨面色一肃,将绸缎收入掌心,目光如电,转头望去。
窗外,一个黑巾覆面的黑衣人静静伫立在夜色中,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他单手撑着窗台,干净利落地跃进房内,反手关上窗扇。
他的身形与步伐实在太过熟悉,故而还未及走到近前,萧承烨便已然泪流满面,快步迎上前,猛地扑进他的怀中,埋首在他的胸膛,贪婪地嗅闻着熟悉的气息,身体微微颤抖。
楚祁抬手静静地拥着他,掌心轻抚着他的后背。
半晌,萧承烨的情绪才勉强平息了几分。他缓缓抬头,颤抖着手,隔着黑巾轻轻触上楚祁的额头,指尖感受到其中的帛带,颤声问道:“疼么?”
楚祁捉住他的手,温柔的声线从面巾后传来:“不疼,只是皮外伤,敷几日药膏便好。父皇嘴硬心软,终究是手下留了情。”
“您冒险来看我,若是被陛下发现,可如何是好?”萧承烨担忧地道。
“放心吧,他们不知我会武,故而只在正侧门把守。”楚祁柔声调侃,“但谁又能想到,堂堂太子殿下,竟身怀翻围墙、钻狗洞的绝技呢?”
萧承烨破涕为笑,双臂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多谢殿下舍身为承烨筹谋,承烨无以为报。”
楚祁搂住他的肩,语带笑意:“不用客气,这一切皆是夫君自愿的。”
“……”萧承烨收紧了手指,没有回话。
楚祁轻笑一声,取掉面巾,一手抚上他的脸颊,又顺着脸庞滑到下巴,轻轻托起,旋即低头吻上去。
昏暗之中,唇间的触感显得格外清晰,酒香与檀香交织的气息令人沉醉。萧承烨勾着他的脖颈,热切地回应着,主动撬开了他的唇齿。
湿软的舌尖互相追逐纠缠,楚祁的呼吸开始沉重起来,紧紧拥着他,将他带向床榻,与他一同倒在榻上。
崭新的官袍与其余衣物渐次落地,白皙细腻的肌肤很快裸露在外。萧承烨跪趴着,紧紧攥着锦缎,额头抵在锦被上,克制地轻声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楚祁眼疾手快地掏出丝帕,低声笑道:“萧大人可莫要弄脏了床榻,此处毕竟不是太子府,可无人随时备水。”
萧承烨额发微湿,气喘吁吁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激得浑身一僵,只得呜咽一声,重新埋首在锦被中。直到他终于抽身而出,才无力地侧躺而下,额发已然汗湿。
楚祁细致地清理好一切,俯身为他盖上锦被,重新穿戴整齐,又意犹未尽地按着他亲了许久,才直起身,柔声道:“我这便回去了,不要想我。”
萧承烨抓住他的手腕,只觉心头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低声嘱咐:“陛下安排三殿下入朝,显然另有深意,殿下万事小心。”
“放心吧。”楚祁拍拍他的手背,“楚羿入朝,反倒是件好事。做得越多,错得才会越多。”
“若有需要承烨之处,请殿下不必顾虑,尽管吩咐。”萧承烨的语气格外认真。
“好。”楚祁笑道,“届时还请萧大人与本宫里应外合,杀他个片甲不留。待本宫即位之日,便是大人执掌凤印之时。”
“没个正形!”萧承烨松开手,咬牙切齿道。
楚祁莞尔,为他掖好被角,又在他唇间印上一吻,声音温柔:“承烨,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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