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外传来车夫的应答声,车厢开始晃动起来。
楚祁闭上眼,靠在车厢内壁,梳理着纷繁复杂的思绪。
他的心中,一边是对皇帝病情的忧虑与哀恸,另一边则是对当前局势的警惕和不安——三皇子已经知晓了皇帝的现状,这意味着自己已然失去了短暂的先机。
想到这里,他悚然一惊。
皇帝此番病倒,未免过于巧合,仿佛有意将两人从消息不对等的局面中再度扯平。
联想到此前皇帝分派两位尚书分别考验二人的情景,又想起自己昨日雪夜观赏焰火时难以自控的情绪流露,以及今日对方试探自己何时得知病情的问话——莫非,这场“病倒”是顺势为之?对方的病症,或许真的是性命攸关,但未必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危急……
他的心中渐渐冰凉起来,缓缓抬手抚上自己凌乱的发顶,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果然,皇家父子之间,即便能有几分真情,但假意也定然不少。哪怕是生死之际,也依旧要虚虚实实、来来回回地试探好几许。
思绪纷繁间,马车缓缓停下。楚祁掀帘下车,在院内下人已经见怪不怪的请安声中,轻车熟路地走向卧房。
卧房房门紧闭,门后一片寂静。楚祁并未敲门,而是轻轻推门而入,反手关上门。
房内炭火尚未熄灭,温暖如春。榻上的人睡得正熟,厚实的锦被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楚祁脱下大氅,随手搭在木架上,悄无声息地走到床榻前,垂眸细细打量。
对方精致的眉眼舒展,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呼吸平稳,显得安静而又恬淡。
楚祁的唇角不由得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他微微俯身,嗅到对方呼吸间浅淡的雪松气息,这气息如同一味含情的香料,令他情不自禁地攫住那柔软的唇瓣。
随着愈发动情的辗转,萧承烨的睫毛颤动起来,半睁半闭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难辨是现实还是梦境。但无论是梦是醒,他都甘愿沉沦其中。
于是一双白皙的手覆上楚祁的肩背,将楚祁拥得更紧了几分。
这个吻愈发深沉,萧承烨也逐渐清醒。急促的呼吸交错间,碍事的锦被被推至床榻里侧,衣袍也尽数堆叠在榻前的地上。他稍稍使力,翻身将楚祁压下,低头吻向对方的耳畔,轻柔地啮咬着。
楚祁虚虚拥住他,呼吸短促,低声笑道:“世子这是再一再二,还想再三么?”
萧承烨朝他耳廓呵了口气,轻声道:“殿下说的哪里话?臣岂敢以下犯上。”
“是么?”楚祁声音低哑,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顺着他脊柱下滑,“那不知,萧大人当如何行事呢?”
萧承烨轻笑道:“自然是,好好侍奉殿下……”
楚祁垂眸看着起伏的海浪,手指渐渐收紧,呼吸粗重起来。
海浪起初温柔连绵,随后因力有不逮而稍显迟缓,但海上忽然刮来一阵狂风,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楚祁不再满足于这样有些被动的状态。他倏然起身,将对方压在厚实如云的锦被上。
萧承烨开始泪流满面地呜咽,支离破碎地哀求。
这种无助的情状反而让人愈发炽热。楚祁死死箍住他的身躯,不容他有半分退缩或者逃离。
在被迫唤了不知多少声“夫君”,又不知究竟是第几次颤抖后,萧承烨终于迎来对方的怜惜,失魂于最后的滚烫交融。
◇
第204章 劳心劳力
萧大人深觉得,大年初一便下不了床,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太子殿下却认为,这恰恰说明新的一年可高枕无忧,是十足十的吉兆。
但无论如何,事已成定局。两人沐浴过后靠在床头,萧承烨浑身无力地枕在楚祁肩上,声音嘶哑地苦笑道:“睚眦必报……不过是让你唤了几声,你便要十倍百倍地讨回。”
楚祁轻挑眉梢,侧头在他额间落下一吻,低声笑道:“那是自然。不然世子会愈发得寸进尺。”
萧承烨无奈一笑,将他拥紧几分,轻吻一口他的侧脸:“殿下今日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好?”楚祁神色莫名,“不过是觉得,或许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糟罢了。”
“殿下此言何意?”萧承烨蹙眉问道。
于是楚祁将昨夜年夜宴及今日正乾殿发生的一切,都细细道来。
萧承烨听完,沉默许久,才低声叹道:“您的猜测不无可能……陛下一贯如此,保不齐真是他对您和三皇子的又一次考验。”他抬眸看向楚祁,问道,“殿下接下来准备如何行事?”
“父皇如何安排,我便如何行事。”楚祁语气平静。
“树欲静而风不止,三皇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萧承烨担忧地道,“依您所言,陛下与他发生的争执,多半与皇位的归属有关。而他的反应,显然说明结果并不如他意。无论陛下是真心属意于您,还是仅作试探,三皇子都不会坐以待毙。”
“父皇如今虽然‘病重’,却也尚未失去对朝局的掌控。”楚祁不急不缓地道,“故而楚羿的激烈手段,只会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时才会显现。但以他的性子,确实不会轻易罢手,估计会借修陵或工部事务,与我针锋相对。”
萧承烨蹙起眉头,道:“那您打算如何应对?”
楚祁嗤笑一声:“让他三尺又何妨?父皇再三强调手足之情。若我趁他‘病重’,对楚羿步步紧逼,哪怕他原本属意于我,怕是也要改弦易辙了。”
萧承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有些担忧地道:“可是,若您一味退让,岂非显得软弱无能?陛下又怎会容许一个软弱可欺的君主,掌管大楚江山?”
闻言,楚祁陷入沉思,忽而轻笑道:“父皇不就是想要一个既有能力,又有手腕,而又顾念手足之情的继承人么?那么,我只需向他证明,我既有能力抓住楚羿的把柄,也有手腕处理他手下的人,更能因手足之情而放他一马,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他手下的人?”萧承烨面露疑惑,“可三殿下在朝中,除了被查处的姚家以外,也并无什么根基……”话音未落,他对上了楚祁意味深长的眼光,一时语塞,好半晌才道,“殿下……您要谋害亲夫?”
“世子哪里的话?”楚祁语气轻柔,“不过是请你帮忙寻一寻,工部哪些人为楚羿做事罢了。”
萧承烨挑眉问道:“若是寻不到呢?”
楚祁轻轻托起他的下巴,柔声道:“那便要辛苦萧大人受些委屈了。”
萧承烨抬手轻抚他的侧脸,眸光闪动,倏然倾身上前,咬了一口他的唇瓣,指腹轻抚上面的齿痕,低声道:“那本官可得提前收取些利息才行。”
楚祁一把抓住他的手,轻柔地浅吻一口,目光微抬,勾唇笑道:“萧大人要的利息,未免太少了些,本宫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得好好补偿一番。”话音未落,他已翻身而上。
“楚祁,你莫要——”萧承烨慌乱的声音被霸道炽烈的吻狠狠堵住,只剩下无助的呜咽。
静心居卧房里浴桶中的水与床榻上的被褥,只得再换一轮了。
正乾殿内,烛光摇曳,药香浓郁,气氛沉闷。
“今日离宫后,祁儿去了何处?”皇帝半靠在床头,威严问道。
“回禀陛下。”李公公恭敬躬身回道,“太子殿下出宫便登上马车,径直去了静心居。至暗探回信时,仍未离开。”
他斟酌几番,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听说……唤了两次水。”
“……”皇帝倏然开始剧烈咳嗽,好半晌才平复气息,气得笑起来,“皇帝老子病重,他却转眼就去浓情蜜意?”
“陛下。”李公公低声劝道,“太子殿下在京中既无倚仗,亦无好友,伤心之下,不是只能往世子那边去么?想来世子也察觉了殿下的情绪,才特意安抚一二吧。”
皇帝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沉默下来,半晌,转而问道:“羿儿呢?”
李公公闻言,更为小心谨慎地道:“三殿下入夜后,暗中去了城北一家酒楼。”
皇帝的目光陡然凌厉,沉声追问:“他去见了谁?!”
“暗探在酒楼外守候许久,待三殿下离开后,一个披着兜帽的人也从酒楼侧门匆匆离去。”李公公稍稍抬眸,用余光观察着皇帝的神色,继续道,“只可惜那人五识过人,暗探尚未及跟踪,便险些暴露行迹,只好暂时退避,来日伺机再探。”
皇帝的脸上隐隐浮现出怒意,冷笑道:“真是朕的好羿儿!竟如此深藏不露。”
李公公冷汗涔涔,不敢接话。
皇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些情绪,继续问道:“太医院那边呢?可查出是谁走漏了消息?”
李公公神色一肃,恭敬答道:“太医院的状况,实在有些蹊跷。”
“哦?”皇帝睁开眼,目光威严,沉声问道,“何处蹊跷?”
“自太子殿下从云中道返京当日,您与他起了争执,怒急攻心咳血开始……奴才便安排太医院严加封锁消息。”李公公一边忖度,一边道,“故而,自那日起,太医院便再无人进出,就连药材和御医们的一应用度,皆由奴才亲自安排人送入。而所有的药渣与方子,均每过几日便焚毁处理,绝无外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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