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香:“……”
甚至开始气人了。
两人正拉拉扯扯着,尘赦回来了。
玄香懒得看他,更不想看两人道侣似的腻腻歪歪,直接留下一句“我去祖灵之地”,便装死消失了。
乌令禅弯着眼睛仰头看他:“忙完了吗?”
“一些小事罢了。”
尘赦坐了下来——温眷之和玄香都是坐在单独的木椅上,尘君却是神态坦然自若地坐在摇椅边,如此高大的身形却没让摇椅有半分晃动。
他伸手扶住乌令禅的侧脸,拇指轻轻在乌令禅下颌蹭了下,像是在抹去什么。
乌令禅:“唔,什么?”
“墨。”尘赦淡淡道,“脏东西。”
乌令禅心想玄香化为人形不会触碰留墨啊,但也没多想,好奇地看着尘赦。
半个月前尘赦说的那句“不想叫,可以不叫”,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因为纵容?
立夏过后,晌午日头愈发毒了。
尘赦熟练地将乌令禅打横抱起来,抬步往内殿走。
乌令禅修为已不算微末,丹血丢失过多休养半个月已能入场行走,不必被人抱来抱去。
抬头望着尘赦俊美的五官,乌令禅忽然说:“阿兄。”
尘赦挑眉,似乎讶然为何又改口了。
“嗯?”
乌令禅揪着他衣襟,手指随意地摩挲衣袍上的丹枫暗纹。
“阿兄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太过亲密了?刚才眷之说寻常兄弟不会像咱们这样相处的,是不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尘赦已走到内殿,听到这话胸口微微一颤,似乎在闷笑。
他将乌令禅放在连榻上,却没有撤身离开,就保持着坐在他身侧的姿势,垂着眼温声问他:“你是觉得这样不合适,还是不喜欢阿兄照顾你?”
乌令禅抬眼瞅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尘赦好像滑不溜丢的,每次想试探他的想法,总会被轻飘飘扒拉回来,给不了半句准话。
好像在故意逗他。
乌令禅瘪嘴,盘着膝将他一推,也没有直接回答:“你照顾的也就那样吧,喂个水都能喂衣服上去,还不如墨宝呢。”
尘赦被呲儿,却笑得更加温和。
这样时不时被逼跳脚的乌困困,将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连试探都蹩脚得很,好像终于有了当年欢脱张扬的影子。
乌令禅懒得和他来回掰扯,伸手一抬:“换身衣裳,我要出门一趟。”
尘赦眸瞳微微暗下来,脸上笑容不减:“去哪儿?”
此前半个月乌令禅恨不得和他形影不离,一会不见就要用墨痕寻他,这还是乌令禅第一次主动离开他要出门。
乌令禅没察觉出尘赦的不悦,扒拉下头发:“今日是崔柏生辰,早早就发请帖了,我得去幸樽关一趟。”
尘赦轻轻道:“崔柏……”
“嗯嗯,这些年幸樽关助我良多。”乌令禅这段时日已将六年的奔波和劳碌一一和尘赦说了,“我每年生辰他都会送来大礼,今日不去不合适。”
尘赦冷淡笑了声:“是吗?”
乌令禅点点脑袋:“是啊,礼尚往来嘛。”
尘赦终归是神志昏沉放纵本性了六七年,一时半会很难彻底收敛,只是在乌令禅面前努力克制,装得像个人罢了。
于他而言,乌令禅就像是一颗深藏在蚌中华美娇贵的珍珠。
尘赦从不是个急性子,本想先将乌令禅慢慢养回原来张扬活泼嚣张跋扈的性子,再一点点用温水哄着蚌张开一条缝隙,让那颗珍贵的珍珠自己轱辘出来。
尘赦想稳扎稳打,没料到半路杀出个还不死心的崔柏,还想拿着蚌刀粗暴取珠。
乌令禅视线看了看窗边那棵遮天蔽日的丹枫树,枉了茔的丹枫和外界的全然不同,这棵灵树的根系积攒了浓烈的魔炁,长出的枝叶却能净化令人失智的部分,日夜吐出纯净浓郁的灵力。
“对了阿兄。”乌令禅道,“我能折一枝丹枫树枝吗?”
尘赦脸上没多少笑容,但还是有问必答,拿起一旁乌令禅没喝完的茶盏,冷淡道:“好——做什么?”
乌令禅说:“送给崔柏。”
咔哒。
一声微不可查的脆响,尘赦手中的玉盏瞬间碾为齑粉,却被强大的灵力拢着没有破碎,茶水甚至没有洒落一滴。
“好友生辰,只送一枝丹枫,未免太不重视了。”尘赦冷淡道,“辟寒台后殿都是宝物,你随意挑选一样重礼送去吧。”
乌令禅也很苦恼:“但崔柏说他不缺重礼,只说要一枝辟寒台的丹枫,怎么说都不听。”
尘赦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嗓音低沉:“他这样说只是客气,你却不能如此做。若是传出去,恐怕整个昆拂墟都会传君上蔑视好友,生辰礼只送随手折来的树枝。”
乌令禅若有所思。
尘赦将茶盏放下,伸手抚摸乌令禅凌乱的发,温声哄他:“挑选个其他的。”
乌令禅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听阿兄的:“好吧。”
尘赦竖瞳微动,缓缓露出个笑:“乖。”
乌令禅乖乖去换衣了。
在他离开后,放置在桌案上的茶盏后知后觉破碎,混合着未喝完的半盏茶稀里哗啦顺着桌沿滴落到地上。
尘赦竖瞳冰冷,无情无感擦了擦手指,一字一顿地低声道。
“崔、柏。”
第73章 炉鼎采补
幸樽关,天幕乌云密布。
似乎要落雨了。
昆拂墟的四琢学宫教导学子,往往十年才出师,前来祝贺崔柏生辰的大多都是出锋学斋的同窗。
崔柏一身花枝招展,比及冠时穿得还要奢华。
往那一站,整个幸樽关都不必点灯。
崔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池敷寒笑眯眯地双手环臂靠在一边看好戏,和温眷之嘚啵:“哎,你瞧他那个深情的死样子!困困脑子缺根弦,我怎么觉得再过几年,两人说不定就真成了呢?”
温眷之挑眉:“绝不可能。”
池敷寒“哟”了声,来了兴致:“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不行咱们赌一把。”
温眷之笑了,温柔地说:“好啊好啊,怎么赌呢?”
“我赌二十年之内,青扬化人之前,他俩必成。”池敷寒豪气地说,“你呢?”
温眷之眯着眼睛笑,伸出手指比了个一。
池敷寒:“一百年?”
温眷之说:“一年之内,崔柏必败。”
池敷寒:“?”
池敷寒哈哈大笑,有种走路上见到钱的狂喜,赶紧一把抓住温眷之的爪子,上上下下地摇了摇:“就这么说定了!一年之内,若崔柏还不死心,那就算我赢!”
此子持之以恒,被三番四次拒绝却仍秉承着不要脸的原则,继续死皮赖脸追着乌困困,怎么可能在区区一年内就彻底死心了。
绝不可能!
温眷之点点头,含笑不语。
池敷寒喜滋滋,打算到时候狠狠敲温故一笔。
崔柏翘得脖子都长了,终于瞧见乌令禅前来。
今日乌令禅打扮得漂漂亮亮叮叮当当,丹枫纹红袍外还披了件薄薄的靛青披风,腰间青玉佩悬挂,说不出的撩人。
崔柏一喜,立刻下台阶迎上前去,视线后知后觉发觉跟在乌困困身后的尘赦。
崔柏吃了一惊。
尘赦自从枉了茔归来后便一直闭门不见客,那些妄图揣摩尘君是否有夺位之心的人急得抓耳挠腮,都期盼着何时能见一见尘赦。
没想到尘君初次在公开场合路面,竟是来幸樽关?
大乘境的修为深不可测,哪怕只是站着也给人一种不怒自威恨不得跪地叩拜的压迫感。
崔柏立刻叫人去叫父亲,快步上前恭敬行礼。
“见过君上,尘……尘君。”
尘赦眉眼覆着乌令禅所画的墨痕,不必遮掩眸瞳的冷意,直勾勾望着他,之前那点怜悯在此人胆敢向乌困困索要丹咎宫丹枫树时便已烟消云散。
胆大包天的小辈。
崔柏忽然打了个寒颤。
乌令禅伸手将一个紫檀匣子递给他:“送你的生辰礼,长生安乐哦!”
崔柏笑着接过,打开一看却是块完美无瑕的宝玉,瞧着符纹流淌,竟还是件不可多得的法器。
崔柏的笑容却落了下来:“君上不是答应了……”
乌令禅没心没肺:“一枝丹枫叶算什么生辰礼啊,我要是拿来送了,别人指不定以为我堂堂君上,连点厚礼都出不起呢。”
崔柏:“可是……”
“别可是了。”乌令禅说,“一枝破树枝而已,你想要就直接去丹咎宫折嘛,随便折!君上送你一棵都没问题!”
崔柏还没说话,却莫名感觉有一股无形的灵力在自己手腕上逡巡,好像他真的折了,这只手就保不住了。
乌令禅想了想,又补充了句:“除了我阿兄送我的那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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