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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官册_高阳【第一部完结】(79)

  急的是汤斌那副不在乎的劲儿。君子与小人之争,君子往往斗不过,就因为这种不

  在乎,才处处予人以可乘之机。

  汤斌当然懂他的意思,反倒安慰他说:“当今皇上,不是明朝中叶以后诸帝,偏听

  不明,你不必为我着急。”

  这倒是实话,郭琇点点头说:“靳辅就是。”

  大家看靳辅受皇帝洁责,以为圣眷已衰,颇有人落阱下石,说他治河十年无功,应

  解职听勘,皇帝不以为然。

  皇帝是这样说:“治河甚难,靳辅看得太容易了;所以功效不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明显。如果他这样的人要议处,以后继任的人,惴惴不安,更难着力。靳辅不必有什么

  处分,只责成他努力督修好了。”

  郭琇由于汤斌拿这个例子来说明皇帝内心自有权衡,绝不致偏听谗言,想想不错,

  也就替汤斌放心了。

  靳辅被召到京,由大学士及九卿先行询问,为了开溶海口,闭塞减水坝,到底可行

  与否?结果是如此复奏:

  据靳辅云:“高邮之南两大减水坝,自正月可塞至五月;其三小减水坝,自正月可

  塞至三月。高邮州之北,其坝亦有可塞之处,惟高家堰,断不可塞。”其应塞之处,前

  与孙在丰会议时,并未议出,殊属不合,应将靳辅交与该部议处。

  这是明珠与余国柱所密议的避重就轻之道。皇帝心里很明白,但他不愿说破;治河

  是治河,党争是党争,后者的是非暂且可以不问,免得把情势弄得更复杂,更暧昧,以

  致减水坝该塞不该塞的是非,更难搞得清楚。

  因此,他对大学士九卿所上的这道奏疏,暂且不批,只传旨“御门”召靳辅、汤斌,

  及大学士问话。

  “开溶下河,其要点在塞高家堰的坝,不在塞高邮的坝。上游的这个大坝不塞,何

  益之有?”皇帝问道:“大学士、九卿是这样问你的吗?”

  不问本题,先问到问的是什么话,就见得皇帝唯恐臣下有成见,该问的不问,不该

  问的偏问,将是非颠倒了。而也亏得有此一问,靳辅才有机会陈述他的意见。

  “大臣所问,与皇上垂询,有一处不同。”他这样答道:“大臣问:‘你如果堵塞

  淮水人黄河之口,令水流入七州县,则下河修治,必致迟误。’臣谓修理正河经费尚忧

  不足,何能更有余款,堵塞无用之口?且黄水强则流入淮河,并非人力所能禁止。臣如

  阻挠溶治下河,岂能逃避国法?”

  “汤斌!”皇帝转脸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臣按:高家堰减水坝,作用在让洪泽湖与运河能够相通,彼此调剂。今靳辅唯恐

  黄河溃决于南岸毛城铺等处,筑减水坝合黄河之水人洪泽湖;洪泽湖不能容纳,又于高

  家堰筑减水坝,使水人运河;运河不能容纳,又于高邮等处筑减水坝,流入七州县。七

  州县的水无所归,不但百姓被灾,两三年之间,只怕黄水、淮水以及江淮三十六湖的水,

  一起停蓄泛滥,后果不堪设想。”

  说来说去要使水有所归,唯有归之于海;而靳辅则仍坚持海水倒灌之说,反对开海

  口。一场辩论,并无结果,只有命群臣再“详议以闻”。

  在另一方面,明珠主持,余国柱设计,徐乾学执行,陷害汤斌的阴谋已经开始了。

  用来作为“凶器”的,是汤斌在苏州临行之前出的一张告示;徐乾学以在“南书房

  行走”,旦夕侍从的方便,悄然进呈了皇帝。

  事起于这年春天久旱不雨。多少年来的传统,遇到这种天时反常,有害民生国计的

  情形,认作是下情壅塞,不能上达;民间怨声,化成戾气,所以上天示警。唯有诏求直

  言,改正政务上的不当措施,始能感格无心,迎召祥和。

  因此,皇帝在御门听政时,面谕大学士:“传问九卿,政务如有缺失,或有害百姓

  的,尽管实说。”

  于是大学士明珠,召集六部尚书、左都御史,以及翰林院、詹事府、通使司、大理

  事等等衙门的堂官,在内阁集会,传达旨意。

  会中也有人发言,指出政务未尽妥善之处,但都是些无关大计的琐务。最后,汤斌

  开口了,他谈的是“芦课”。在江苏地方,特定每年自苇塘中收的税,用来走铜报部,

  这本来不足以病民,但办法不好便形成苛扰了。

  “芦苇秋天才有,现在春天预征‘芦课’,此非常理所应有。”汤斌解释此一不合

  理的措施,为百姓所带来的痛苦:“春耕尚未播种,田上正是下本钱的时候,责成百姓

  缴纳芦课,那就只有‘卖青’借钱来完纳。到了秋天收获的时候,也许尽其所人还不够

  还债。所以芦课应该恢复以前的办法,在夏、秋两季分征。”

  芦课改为春征,正是余国柱在江苏巡抚任内的“德政”之一;这时听了汤斌的话,

  心里自然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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